孺慕,怨恨,不甘……
一滴,兩滴,三滴……晶瑩的淚珠順着眼角沒入鬓發,黛玉一個激靈用指尖摸着臉頰。這熟悉的感覺,她曾經以為她再也不會落淚了。而這淚珠意味着,她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黛玉突然從心裡生出無盡的希望來。雖說這一世,沒了寶玉,沒了慈祥的爹。但我有了娘。一個有血有肉的娘,一個會給我唱搖籃曲會給我做好看衣服的娘,一個會變出各種好吃的食物會給我梳好看發髻的娘。
隻要她還在,哪怕隔着幾千裡,心裡仿佛也是暖暖的。
黛玉摸了摸手腕上的素銀镯子,那是上京前,母親林氏從她的妝奁匣子底找出來用紅布包了交給自己的。母親說,那是她傳家的镯子,雖然不值錢,卻是帶着世世代代的希冀和祝福。
黛玉突然不想繼續躺着了,她坐起了身,喚着:“紫……寶鵑”。
寶鵑一路小跑進了寝室,扶着黛玉再一次坐到了菱花鏡前。
“給我梳頭吧。”
寶鵑心裡不由得冒出幾分喜意,從眉梢眼角流露了出來。拿起一把青檀梳子,把梳齒隐沒在如墨的發絲間。
勻面,上粉,再加上一點淡淡的胭脂。
“這安陵容雖說不如自己美貌,細細打扮以後确實也有幾分姿色,這樣小家碧玉的清秀縱然在這後宮中也是獨一份的,難怪能被皇上看中留下。”黛玉暗暗想着,又扶了扶鬓邊的一朵粉色絹花。隻可惜翻遍了匣子,卻沒有找到任何一隻簪子類似自己之前的白玉圓珠钗。
黛玉微微歎氣,可能這就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一切都和過去不一樣了。
“小主這樣打扮起來可真好看。”寶鵑笑盈盈地說。
“寶鵑,我以後喚你紫鵑可好?”
黛玉揚起一張粉面,眼波盈盈。
寶鵑一愣,立刻屈身行禮:“奴婢謝小主賜名。”
黛玉微微俯身,扶起了寶鵑:“這深宮之中,也隻得你我相依為命了。”
前世元春姐姐薨得那樣突然,說沒有什麼貓膩她也是不信的。一入宮門深似海,大觀園那樣悠閑的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
黛玉斂斂衣襟,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林黛玉。
而是,安陵容。
苦笑着撫上鏡中人的面龐,院中傳來了一個聲音,讓她怔愣住了。
"小主就是小主,容不得奴才議論。如果有人敢背後貶損自己的小主,我會立刻回了皇後,把他轟出宮去。記住了嗎?”
院裡傳來一把年輕卻端莊的聲音,黛玉怔了怔,在記憶裡搜索出了這是安陵容生前進宮時候的好姐妹之一,沈眉莊的聲音。
房門被推開,裹挾着一股涼風進了殿内。
紫鵑行禮:“沈貴人萬安,菀常在萬安。”
黛玉剛想起身,卻被一個女子按回了軟凳。
“還好吧?”女子溫柔的聲音傳來,聲音中滿是關切。
黛玉擡眸,開始打量起兩人。
高些的女子帶着一支鎏金的鸾钗,鸾嘴處一顆碩大的紫珍珠下垂挂着金米珠流蘇,間接用米粒大小的紫珍珠做點綴,暗金色和紫灰色的絹花在旗頭的另一邊做均衡。整個人包裹在葛巾紫的緞面披風裡,用摻了金線的絲線繡了菊花和萬字不到頭的紋樣。搭配鐵鏽紅的風毛和手焐,整個人顯得貴氣又端莊。
另一個女子看上去則是另一番味道。滿頭隻不過三五件發飾,還以素銀為主,其中一件卻使用了燒藍掐絲琺琅的技藝,讓人不敢小觑了去。一對溫潤羊脂白玉的耳環雕刻成了玉蘭花的樣子,冬天戴着即使碰到臉頰也不會覺得冰涼。清水藍的缂絲旗裝上用了秋香色的雲紋滾邊,最外面是一件霜色的披風,同樣用雲紋裝飾,清麗而又素雅。
“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