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對沈眉莊:“眉姐姐,你看菀姐姐,可還有半點姐姐的樣子。”
“哎,竟然被這麼說,可真真是被傷透了心。”
黛玉用手帕掩住嘴角,心裡轉了千萬道。
哪怕不用這原主的記憶,看到她妝奁盒子裡為數不多也并不貴重的頭面首飾,衣櫃裡寥寥幾件的衣服和這有些寒酸的寝殿,也知道原主的日子過得并不好。黛玉感慨幸虧原主的身體比自己的好了很多,不然就這燒得起煙的黑炭,也能讓她咳得喘不過氣來。
而面前的沈眉莊和甄嬛,在自己入宮以來接濟自己頗多。從吃食到衣料,從炭火到碎銀子,而自己也隻能竭盡全力把自己認為能拿的最好的給他們。
就算是皇後賞的緞子,比起她們對自己的好,又算得了什麼呢?
今天她們打鬧着要留在這裡,必然是怕自己剛被送回來宮裡的奴才們拜高踩低,連吃食都不好好送過來。
既是友善,也是示威。
人生有這樣的姐妹,就算身在深宮之中,應該也不會孤單了吧。
黛玉微笑,覺得心裡有一顆小小的種子正在破土而出。
春天很快就要到了。
最近餘答應得寵,晚風總能把幾句曲兒并着鳳鸾春恩車車輪壓過的聲音送到各宮的耳朵裡。這車輪咕噜噜地壓過宮道上大塊的青磚,也壓在了宮裡不知道多少女人的心上,沉甸甸的。
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辘辘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
一開始紫鵑總會氣憤地關上窗子,抱怨說:“天天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又去侍寝了麼?”
一轉頭,一跺腳,看黛玉,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無所謂的樣子。
“小主,難道你就不生氣嗎?”紫鵑歪了歪頭,滿心的不理解。
黛玉用手指輕輕敲着榻上的小幾打着節拍,看着镂了蓮花紋路青銅香爐裡冉冉上升的青煙:“一個戲子而已,何必生氣?沒的傷了自己的身子。”
話音未落,黛玉才發現自己和過去确實有了很多的不同。
也是,好不容易不用再纏綿于病榻,可以披着鬥篷去看雪地裡的月亮而不用擔心一病不起,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呢?
再沒什麼比自己的身子更重要的了。
雖說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句,但那句“斑竹嶺邊無限淚,景陽宮裡及時鐘”也是讀過的。深宮裡狂妄至此恃寵而驕,怎會有長久的好日子。
想到這,黛玉暗暗歎了口氣,隻可惜殿裡沒幾本書。
“等天氣再好些雪化了,也該去兩位姐姐那裡尋些打發這辰光的法子。”
黛玉手指間卷着手絹,擡頭望着天上的那輪明月,仿佛總也看不夠似的。金色琉璃瓦上的積雪反射着月光,看着都不像臨近三更的夜色。
“小主,該睡了。早上還得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呢。”紫鵑把暖好的湯婆子放進了蔥綠色的被褥裡,轉過頭來對坐在床邊的黛玉說道。
“之前的事兒,皇後娘娘特意讓剪秋姑姑來說小主身體不适近期不必晨昏定省,如今雪停了,小主還是應該早些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剪秋姑姑?
黛玉腦子裡像是閃過什麼,讓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可她卻最終沒有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第六感。
搖了搖頭,黛玉還是上了床,任由紫鵑放下了天水綠的床帳。
黛玉也曾經奇怪過,現在的世界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
如果說自己曾經所在的世界是在現在的這個朝代之前,可自己在和兩位姐姐聊天時候也試探過,從來沒有聽說過類似的家族類似的故事,原主的記憶裡也搜索不到。黛玉拜托兩位姐姐尋些可能的史書想要查證,甄嬛還奇怪她怎麼突然轉了性子。畢竟之前一起同住的時間裡,她對讀書寫字這些事情向來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