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宜修低下頭,手中梳理着自己的頭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忽又聽得胤禛說了一句:“博爾濟吉特貴人說是病了?怎麼回事。”
“今天午後太醫來回報了,說是吃了寒涼的東西有些腹痛,想來應該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
“這次選秀,總共就進了這麼一個蒙軍旗的秀女。滿蒙聯姻是舊俗,她在宮裡一日平安,就代表着我們和蒙古四十九旗的友好盟約一日平安。讓太醫好好醫治,再送些東西過去。你是皇後,我相信你能辦好。”
“是,臣妾遵命,會安排好的。天色不早,皇上早些安置吧。”
“好。”
明黃色的床帳慢慢放下,嵌了金絲的蘇繡被面在微弱的燭火下閃着幽幽的光。宜修轉頭望着身邊熟睡了的男人,相伴二十餘年,如今卻似乎越來越看不懂他了。都說“至親至疏夫妻”,可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真正成為過他的妻子,談何至親。
都是因為那個不應該存在的女人。
宜修用力咬着牙,緊緊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讓自己從這洶湧的恨意中平靜下來。悄悄向胤禛那邊挪了些許,把頭枕在了他的枕上。
“現在你的枕邊人隻有我。”
“隻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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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天,發現皇上沒有翻她的牌子,長長籲了口氣。
成了宮裡的小主,這自然是躲不過的命運。若是說被賜了湯泉宮沐浴是皇上對上一次心懷不忍且沾了菀常在的光,那後面送來的一盒首飾也能說明自己肯定是已經被皇上惦記上了。
前世的黛玉最多也就是看看《會真記》、《牡丹亭》,這已經是極為出格的“淫詞豔曲”了。但是……
想想上一次司寝嬷嬷教給原主伺候皇上的規矩,黛玉還是覺得自己的臉像燒起來的紅雲一般,燙得人心都突突地跳,手腳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左右在宮中也是閑來無事,黛玉就想幹脆出去走動走動,去兩位姐姐那逛逛。
剛出宮門幾步,拐彎處卻突然閃出一個轎子。幸得轎夫訓練有素及時止住了腳,黛玉向來走路也比較留心,才沒有撞上。
可轎子卻因為急刹車晃了一下。
“我道是誰,原來是安答應。安答應白白得了個安的姓氏,可卻沒見着行一件安的事兒。連走路都這麼冒冒失失的。”轎子上的是那個牙尖嘴利的餘莺兒,翻着白眼鼻孔朝天。
“皇上召嫔妾去養心殿,結果被你給沖撞了。要是惹得皇上不高興,我看你還能不能安安穩穩地站在這裡。”
黛玉見了個平禮,慢條斯理地開了口:“皇上傳召,那自然是最要緊的。不過妹妹可是忘了上一次欣常在的事兒了?勸妹妹還是不要在這多費唇舌,不然皇上生氣了,咱們兩個人可都得去請罪了。”
餘莺兒還想發作,但黛玉說得沒錯。上次她因為張狂被褫奪了妙音娘子的封号,唱了一夜的辛苦她可不想再來一次了。若是耽誤了皇上的事兒,她和黛玉都沒有好果子吃。更何況,眼前這個人似乎還知道些什麼她不該知道的事情……
“咱們走,别耽誤了。”餘莺兒讓轎夫加快了腳步,又狠狠地用眼刀剜了黛玉一下。看着黛玉淺淺笑着的模樣,餘莺兒反而覺得自己更加生氣了。
經這麼一鬧,黛玉沒了出去逛的心思,便原路返回了樂道堂。找出上次答應給甄嬛的繡活兒繼續做了起來。劈線,穿針,在綢緞上漸漸形成繡竹的模樣。
“湘妃竹,湘妃竹……”
夜幕初垂,天邊的火燒雲層層疊疊,暈染着金黃火紅姹紫嫣紅的顔色,透過窗灑在黛玉的臉上,仿佛初見情郎少女的紅暈。
紫鵑匆匆跑進了門:“恭喜小主,賀喜小主,皇上今兒翻的是您的牌子。”
“我的牌子?”黛玉把手裡的繡活按在了桌面,猛得站了起來,心裡五味雜陳。
“小主,您快準備起來吧,過一會兒鳳鸾春恩車就要來接您來了。”
“我……”黛玉雙手緊緊捏在了一起,咬住了下唇,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小主,咱們這一次可要把握住機會啊。”紫鵑興奮的笑着,雙手都握成了拳頭,仿佛是要幫着黛玉用力一樣。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們下午不是撞見了餘答應嗎?不知道她怎的惹惱了皇上,說她不知輕重,以下犯上,現在被貶為官女子,遷出了鐘粹宮,住到禦花園後頭的長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