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10頁)

章佳勒泰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明媚嬌娆的身影,可從始至終他都太明白這他一切的情意都不過是鏡花水月,隻能付諸東流。

所以他從未宣之于口。

那個曾經愛騎馬的少女,那個一讀書就犯困到頭撞書桌的少女,那個大大咧咧繡花時會紮到手指的少女,那個喜歡點翠首飾的少女,那個總讓自己幫忙帶京城仙雲閣胭脂水粉的少女,那個一手好古筝高山流水覓知音的少女,那個深深刻在了自己心尖上的少女。

終究還是頭也不回地進了紫禁城,帶着他無法舍棄的眷戀和憂傷。

她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也似乎什麼都知道。

當他聽到她落水的消息時,他一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架子的藥材。當聽到她性情大變,他第一反應是不是玉常在做了什麼手腳。

那天因為歡貴人重得見到她的機會,他隻覺得她憔悴了許多。他知道她信他,也知道後宮妃嫔們都想要培養自己信任的太醫,尤其是對一個有孕的妃嫔來說,所以他拼盡了畢生所學。

幸而他成功了,多了許多可以出入延禧宮的機會。

可一直沒有見到她。

直到那天,他回紫禁城太醫院述職時,被一個宮女叫住,遞給了他一封信。

信中她幾句輕輕的話,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她說:“世間很多事情你我都知道本就不可能,我也希望你可以珍重自身。不要為了所謂的守護他人輕而易舉髒了自己的手,我還是有幾個互相真心的姐妹。”

東風吹破少年夢,從此再無赤子心。

而後玉常在的胃口就恢複了正常。

七月十五,中元節。上午各位宗親在胤禛的帶領下,進行了祭祖儀式。而後紫禁城的寶華殿舉行了一場時長接近三個時辰的水陸大法事,以祭奠邊疆戰士的亡靈。居住在圓明園的衆妃嫔們也在慈雲普護焚燒了親自抄寫的佛經,挂了經幡,祭奠祖先以及為大清祈福。

傍晚時分,福海上飄滿了花燈,帶着宮中衆人的心願,飄飄蕩蕩的。荷花簇簇伴着荷花燈,點點燭火如星子如同銀河一般,同西邊的晚霞交相輝映,給這即将到來的黑夜也添了幾分溫馨的顔色。

如今暑氣已經降了下去,白天午後時分依然還有些熱,可傍晚起了風也有了些涼意。黛玉和淳兒居住的地方就在福海邊上。此時的兩人就在殿外不遠的涼亭裡,坐在墊了鵝絨軟墊的石凳上,看着這福海的星星點點。

“玉姐姐,聽說前兒個去你家送信的小太監已經回來了?”淳兒手裡抱着一碗剝好了皮的葡萄,邊吃邊把葡萄籽吐到了另一個小碗裡。

“是,昨天剛到我這來回了話。”黛玉想着昨天小太監的回話,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也不自覺溫柔起來。

原本安比槐是要跟着松陽縣令蔣文慶一起押送西北軍糧,可安府在他臨近出發之日接到了黛玉懷孕的消息。有了些許管家權利的林母随即派人快馬去營中通知了安比槐,通知他宮中宣旨的太監已經在府中等候,要他早做準備陪伴林母一同上京入宮探望。

權衡過後,蔣文慶在當地的官府中重新挑選了一隊人馬替換下了安比槐。加上又是喜事,安比槐自己臨時離開也不好意思,也就出了些銀子設宴給縣令和其他同僚送行。

這樣下來,一來二去就耽擱了兩三天。好在這些都是提前準備的糧草和出發日期,按計劃行走的話,就仍然能在預計的時間範圍内到達。不過為防生變,蔣文慶還是聽了新選入護軍的勸說,提前派人安排了一路驿站和各處安防的相關事宜,避免到時候有個什麼意外,畢竟誤了軍機可是大事。

黛玉昨日收到家書,林母在信中說了好多話。隻說家中一切都好,讓她不要挂心。如今安比槐雖然仍然寵愛小妾,但是她現在手上有了管家的權利,安比槐一月中也總有兩三日在她那裡留宿。又說,家中的三姨娘得了急病恐怕時日無多了,所以她那六歲的庶弟暫時就她院子裡養着,安比槐說如果日後有造化就改了族譜歸在她的名下,所以現下她的日子也舒服了許多。這個月她會先把各種東西準備好,備些銀票,等到中秋過了她就上京,争取在落雪之前到京城,也在京城裡置辦個小宅院。然後又囑咐了一堆能吃的不能吃的,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足足有三頁紙。

雖說滿張都是些翻來覆去的唠叨,黛玉看得不自覺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又哭了。這樣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她把家書工工整整地疊好放回了信封,壓在了妝台屜子下面,打算有空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真好。”淳兒的眼神有些落寞,手裡的葡萄也放下了。“我父親母親都在廣東,距離京城還有好遠,送信的小太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起了一陣風,帶着涼飕飕的水汽,紫鵑将手中的披風搭到了黛玉的肩膀上。黛玉伸出手拍了拍淳兒的頭:“眉姐姐辦事你還不放心?想來也不會太久了。你看你快要做額娘的人了,還是這樣嬌氣,等到時候見了自己的額娘,不知道還會怎樣撒嬌呢!”

淳兒沖着黛玉擠了擠鼻子眼睛做了個鬼臉,逗得黛玉一陣花枝亂顫。

“好了,你看着天快全黑了,今日過節,咱們還是進殿去吧。”

“都聽玉姐姐的。”淳兒眉眼彎彎,小酒窩可愛得讓人想伸手戳一下,“紅豆,你們把兩個碗都端回去,葡萄籽的那碗也要。”

“小調皮,怎的葡萄籽也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