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延拽住她,拖入懷裡,“沒勇氣面對了?”n她掙紮,“我沒什麼不能面對。”n“嗯。”他耐人尋味笑,“父親讓你回老宅,吃團圓飯。”n似諷刺,似玩笑。n文笙一僵。n“雖然降了職,很不體面退休了,終究是養父女,父親不怪你。”傅時延控制她力度越來越大,“明天回嗎?”n“不回。”她掙紮不赢,力度越來越小。n“為什麼呢。”他眼尾的笑紋,在光與影中,幻化為釘子,一顆顆釘她的肉。n文笙眼眶愠紅,“調查組不是查了嗎?如果清清白白,會處罰嗎?證明我檢舉有理有據。”n“父親不清白,也是被你父親害的。”她點燃了怒火,傅時延倏而發力,一張灼熱的臉抵着她臉,呼吸纏繞,逼入骨髓,“文衡波貪污五十萬的時候,父親發現了,勸過他,他答應了,繼續貪。他貪污五百萬的時候,市裡各部門大整頓,他知道躲不過,哀求父親撈他一次。”n他口腔是漱口水的薄荷味,冰冰涼涼令人清醒,“文衡波救過父親,作為司機,或許他是忠心,父親也報答了他,但忠心在權力與金錢的浸泡下,變黑了。他自恃有恩于傅家,要挾父親,一次又一次解決麻煩,包庇他的貪、色、腐。”n文笙哆嗦着。n傅時延一寸寸揭開寵愛她的父親最真實的面目。n“文衡波的确疼你,可是情人懷了兒子,他依然選擇了留下。明知自己犯了罪,紙包不住火,一旦曝光,判刑入獄,你們母女的生活尚且不容易,還要負擔一個私生子,他考慮你的艱辛了嗎?”n她牙齒、四肢、整個人在劇烈抽搐。n一下,又一下。n連同傅時延,一并震動着。n“你母親生日,他陪伴莫馨逛商場,買珠寶;十周年結婚紀念日,他以‘準女婿’身份,拜訪了莫家人,封了八十八萬的紅包,而你母親的紀念日禮物,是莫馨戴過的舊項鍊。”n文笙面色煞白。n“父親從政三十八年,工資加福利一共二百一十萬元,賄賂的富商、下屬不計其數,他分文不取。有記載的功績三百多件,平均一個月一件,日工作量十四個小時,兢兢業業一生清廉。你為文衡波那個下賤肮髒的東西報仇,毀了我父親,我找你報仇嗎?”n車窗外的霓虹灑入,微朦胧,微醺醉,晦暗下,他笑與不笑皆是折磨。n“文笙,你承擔得起我的報複嗎。”傅時延瞳仁藏匿了烈火,将黑白分明燒成了猙獰赤紅,“你覺得我不舍得報複你,無論你對我做什麼,對傅家做什麼,即使我握了刀,也一定手軟,才肆無忌憚,對嗎。”n文笙呆滞着。n大滴大滴的眼淚滑下,洇濕他袖口。n錯了嗎。n她隻念着血緣,念着文衡波的好,那文衡波的壞呢,為一個法律和道德的雙重壞人,毀掉了備受敬重的傅懷峰,值得嗎?n傅家和文家的孽,太深了,也太亂了。n文衡波本可以懸崖勒馬,傅懷峰的‘保護’,支撐了他恣意堕落。n傅懷峰本可以‘大義滅親’,文衡波的恩情又牽絆了他,‘綁架’了他。n到頭來,是非善惡,因果循環。n她哭出聲。n傅時延狠狠一扯,她虛弱無力,摔在他胸口。n長發覆滿了膝蓋和手臂,他皮骨雪白,玉石一般,文笙下意識撫摸他手腕凸起的骨頭。n他閉上眼,斂去恨意,壓住她的胸膛顫栗不止。n“我該不該報複。”他掌心摁在她腦袋。n文笙不哭了。n“我報複完你,你又恨我。”傅時延沙啞,消沉,“然後流掉孩子,再報複我。”n“不報複。”她臉埋在他膝間,靜靜地抖。n傅時延睜開眼,那一絲心灰意冷的光,隐隐又複燃,“不報複我嗎?”n文笙搖頭。n他注視她背影,“是騙我,是真心話。”n“不是騙你”她埋着,一動不動。n傅時延了解,她不會撒謊。n會演戲。n在動物園不露聲色,偷偷拿到那支錄音筆,瞞住了他。n秘書告訴他,她舉報了傅家,一霎,他全身的血液凝固了。n怨她無情,可并非不體諒她,最怨的,是她這麼疏離,這麼防備,甯可相信外人,聯合外人,不願清清楚楚地問一問傅家,給傅懷峰一句辯白的機會。n“你問過父親嗎。”n文笙哽咽,“問了。”n傅時延掌心仍舊在她頭頂,是壓迫的,更是柔和的,“父親說了什麼。”n“傅叔叔說,不知情。”n車廂陷入死寂。n良久,他松了松衣領,腿猛地一颠,“趴着缺氧,起來。”n文笙爬起,喘息着。n傅時延皺眉,吩咐司機,“回市區。”nn進家門,是夜裡十點。n傅時延沒換拖鞋,甚至沒去客廳,挪了一把椅子坐在玄關。n秘書拎着大包小包擱在玄關櫃上,“您記得炖了吃。”n文笙瞟袋子,全部是補充營養的,她素日不沾的,而不是合她胃口的。若非為了孩子的安全,他今晚在俱樂部門口,未必搭理她。n她垂眸,“記下了。”n黯然失意。n“心情不好?”傅時延也瞟她。n文笙抿唇,“天天吃,咽不下”n“咽不下,使勁咽。”n保姆在廚房沏了茶,遞給傅時延,收拾着補品,一樣樣分類,“文小姐嘴巴叼,不愛吃精貴的,愛吃有滋味的肉粥小菜,否則吃了就吐。”n傅時延撥着茶杯蓋,明白了。n她小心眼兒了。n“你下去吧。”他煩躁。n他不喜歡呱噪的環境,話多的女人,平時,隻有文笙和傅夫人唠叨,他稍稍有耐性。n旁人,他沒有一丁點耐性。n“那些是調養你氣血的,和懷孕沒關系。”傅時延難得解釋,“你不懷孕,在傅家,也沒少吃。”n文笙疑惑,看着他。n“你以為雞湯和排骨湯不放藥材嗎?”他薄薄的笑,不喜不怒,仿佛在笑她好糊弄,“保姆變着法的哄你吃。”n“阿姨不敢。”n“我敢。”傅時延幹脆利索,“我囑咐的。”n她噎住,“你哪年囑咐的?”n“你高一,補課費腦,煮了養腦養神的湯。”他翹起腿,打量她,“你沒喝出藥味,我讓保姆每天煮。”n傅時延想到什麼,又挖苦她,“補腦純粹是多餘,你費不了腦子,學什麼不懂什麼,腦子清閑着呢。”n他是理工科學霸,文笙沒底氣争辯。n等她喝完粥,傅時延站起,“早睡。”n保姆送他出門,“您周末休息吧,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