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1頁)

“昨兒公社開大會,把我們這一群老東西都喊去參加,攏共談了兩個事。”

書記佝偻着背,坐在院子中間的藤蔓下,含了一口手裡的旱煙,久久吐出一串煙圈。

沉思良久開口:“第一個是就是關于小顧的。其實去年上頭就對四類份子的定性做了新的規劃,大批人都摘了帽子。俺們住山裡頭,各種事情都慢人一步,昨兒才正式說起這事。下放到附近幾個村的人基本都摘了帽,除了”

“除了顧序州。”秦葭甯沒覺得意外,按照原書信息,顧序州就是比别人晚半年平反。

可書記哪知道這種事情啊,這次摘帽沒成功,下次哪還有機會,他也是為秦葭甯着急。

“小顧和那些個人不一樣,他是個是個串,他這輩子和洋鬼子脫不了幹系的。你還年輕,一時上頭,那就先過着。但要是領了證,那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以後想和他扯開關系就難了。”

老書記也算是掏心掏肺了,他可憐這丫頭沒爹娘幫襯,自己做為村裡的主事,總要比年輕人多想一步。

秦葭甯知道老書記是為自己着想,可要是不領證,自己又怎麼能名正言順地跟着他離開農村。

證,必須要領。

她笑笑:“書記,我和序州是真心的,你放心吧,我不後悔。更何況村裡都認準了我和序州的關系,就算不領證,我和他也已經一輩子脫不開幹系。”

“唉,你這娃兒怎麼跟頭驢似的,死倔。”老書記歎氣,“不是我不幫你,但那負責開介紹信的黃主任,她男人早些年被誣陷涉洋而自殺,她現在是看見跟洋人有關的東西就難受,那小顧在她看來更是階級敵人。說不通,說不通的。”

書記見秦葭甯不為所動,無奈地吸了兩口煙。果然女人都一個樣,都說不通。

他想想,又勸道:“昨兒呢,還說了第二件事,關于分地的,就你哥去年那個,要全面推廣。你曉得伐?”

秦葭甯點頭。

想着應該就是包産到戶那事。

這幾年全國都開始大面積實行包産到戶了,他們村消息落後,公社領導又謹慎,去年才讓村裡幾個肯幹的年輕人先小面積實行。

秦葭甯的哥哥秦大民就幸運地先分了地,今年他的番薯産量是全村最高的。

“公社領導說了,年後就全面推廣。到時候你和小顧分了地,就加緊幹,你們的糧産多顯多,好顯好。讓上頭看到小顧的轉變,興許就不一樣了喏。”

“顧序州他,幹的還不夠多嗎?”秦葭甯下意識地反問。

這段時間她把顧序的努力都看在眼裡,那個男人悶屁都不放一個,可幹的活卻是隊裡最多的。鏟牛糞,種地插秧,夜裡休農具,哪個活幹得少?

他連飯都不用吃,光啃雜草都能耕兩畝地。

生産隊的驢都沒他好養活。

書記被嗆得回不出話。

自從顧序州下放,就一直在他手下幹活,那娃子不僅勤快,還有眼力見,沒吩咐的活都早早幹了。

“丫頭,看到那了嗎?”書記指着前方,那邊是連綿不斷的山巒,“人的成見就像那山。公社花了幾年也才把山開出一個隧道。你想移山,不可能。”

“那我也要試試。”秦葭甯沒有絲毫猶豫地應道。

老書記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眉頭微微皺起,他沒想到這小丫頭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牛脾氣。随即,他搖頭露出無奈的笑。

“行吧,年輕人不撞南牆不回頭,你試就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