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英坐在自家的水井邊洗碗,眼神渙散地看着臉盆裡的碗筷,手裡的搪瓷杯過了一次水,又過了一次水。
一年前的那天正午,太陽在頭頂火辣辣地曬着,她和葭甯兩個人去曬谷子,她怕皮膚被曬黑,就找了個借口去廣播站外頭的大樹下休息。
林大哥在廣播站工作,他是個十分熱心工作的男人,雖然他隻在周三朗誦廣播,可每天這個時間點都會在廣播站坐上一小時。
當時她剛走到廣播站門口就看到林煜陽抱着笨重的收音機從裡頭出來。
林大哥說是大隊的收音機壞了想拿去修理,本來這件事她答應了給林大哥隐瞞,神不知鬼不覺地修完放回去就是,偏偏出來遇到那王老頭在那鬼喊鬼叫,還攔着不讓他們離開。
林大哥推老頭的時候,懷裡的收音機也落到了地上,徹底修不成了。
收音機是公家的東西,本就不能随便拿動,又被砸的修不好,林大哥才一時着急說是王老頭偷的。
後來書記問起來,她自然是幫着林大哥說話,那個鍋也自然推到了王老頭身上。
之後聽說老頭子死了,她吓得幾天沒睡好,可林大哥說的對,那也是他多管閑事活該。
那件事的确進行的很順利,她也是那時候知道要讓一個下放份子安個罪名是極簡單的。
可這次林大哥讓她去勾引顧序州,要她親自下場,她總覺得别扭。
自己和秦葭甯那樣的賤骨頭可不一樣,面對什麼貨色都能輕易敞開雙腿的。
那顧序州長的再好看,那也是下放分子!
“死丫頭,你在這還願呢,一個搪瓷杯洗半小時。”孫娟一掌拍在李招英的頭上,示意她起來。
李招英摸摸腦袋,忙樂呵呵地起身讓老媽來洗碗,一臉讨好地抱着孫大娘的胳膊撒嬌。
“媽,這些粗活以前都是大姐幹的,我哪幹的來啊!”
“你還好意思說,你大姐那個粗人都能找個金龜婿,你也得争點氣,找個好的。”孫娟想想都憂心,以前活都讓繼女幹了,這親閨女十指不沾陽春水,要是嫁不好以後怕是連碗都洗不好。
當初看姓李的年紀輕輕就當了駐村,她才明知對方已經成親有娃,也要死皮賴臉要粘着他,誰知道那狗男人幾十年職位也沒變化。
她已經嫁錯了,女兒的婚事可不能馬虎。
“唉,你這丫頭,長的不如秦葭甯,幹活又不如你大姐利索,你能嫁個什麼樣的男人哦!”孫娟一聲歎氣。
李招英最不喜歡她媽說這種話,一咬牙,在心裡打定了林煜陽的主意,自己就是要嫁的比她們都風光。
“媽,你就放心吧,我以後不僅要嫁大學生,我還要進城當官太太,這種山頭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為此,她必須讓林大哥上大學,不惜任何代價。
距離年終沒幾日了,山裡頭的人一輩子也沒去幾次城裡,但自從通了路,年底咬咬牙進城采購的人也是有的。
李招英一夜沒睡好,起來就直奔了牛棚,約秦葭甯跟自己一起進城采購年貨。
秦葭甯雖心有疑慮,但正好去探探路,方便之後跟顧序州進城領證,便也答應了下來。
溫城山多、水多,一座座山将村子隔開,一條條寬敞的河将各個區分開。
他們要想去城區,要先坐拖拉機去碼頭,坐着破舊颠簸的小船去大河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