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那雙曆經世事的眼睛微微眯起,渾濁中閃過一絲銳利。她活了這把年紀,什麼腌臢事沒見過?
賈珍那點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在賈琛條理分明、步步緊逼的質問下,已是昭然若揭。
她緩緩轉動着手中的念珠,指尖卻微微用力,指節有些發白。
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侄孫去遼東“曆練”?
還是通過京營節度使的關系,直接塞進最危險的前鋒營?
這哪裡是曆練,分明是往死路上推!虧得琛哥兒命大,不然想到這裡,賈母望向賈珍的眼神,已經變了色。
再看賈珍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的冷汗順着鬓角往下淌,浸濕了衣領。
連忙向着一旁的賈赦使着眼色,。
賈赦皺着眉,他雖混賬,卻不傻。賈珍這手做得太絕,也太蠢!
若是成了,自然一了百了;可如今賈琛活着回來了,還掙下了侯爵,這事捅出來,賈珍豈有好果子吃?
真是個廢物!
但賈赦想着賈珍送至自己府上的那些古玩字畫。
賈赦清了清有些發幹的喉嚨,努力擠出一副公允的表情:“老祖宗,您看這事咳,琛哥兒,你也别太動氣。”
“要我說啊,這裡頭肯定是有誤會的。珍哥兒他他也是一番好意嘛!”
這話一出,不僅賈琛,連賈母都微微側目。
想看這榮國府大老爺有怎麼一番話。
賈赦沒瞧見,或者說瞧見了也隻能硬着頭皮往下說:
“你想啊,咱們家是武勳出身,子弟總不能都在家裡享福。珍哥兒讓你去軍中,那是想讓你曆練曆練,長長見識,這這用心是好的!”
他“可能是底下人辦事不牢靠,或者或者當時情況緊急,沒跟你說清楚?讓你心裡存了疙瘩。你看,這不都說開了嘛!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再說了,如今這結果不是挺好?要不是當初珍哥兒‘推’了你一把,你能有今天這潑天的富貴?”
“這侯爵的爵位,可是實打實的!說句不好聽的,若不是這番‘曆練’,你現在還指不定在哪兒待着呢!”
他臉上露出笑容,轉向賈珍,又看向賈母:
“所以啊,老祖宗,依我看,珍哥兒這事兒,雖說辦得急躁了點,考慮不周全了些,可歪打正着,反倒是成就了琛哥兒!從結果上看,這還是件大好事!珍哥兒也算也算是琛哥兒的恩人了!對吧?”
賈赦心裡卻另有盤算。他這話,未嘗沒有想趁機拿捏一下賈琛的意思。
想他賈赦,襲着一等将軍的爵位,雖是世襲遞降,可在這榮國府,乃至整個賈家,除了老太太,誰不尊他一聲“大老爺”?
他就是賈母之下,明面上的賈府第一人!平日裡在族中行走,哪個旁支子弟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點頭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