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殘存的記憶碎片開始一點點的拼接,她仿佛又回到那個炎熱的夏天,回到醫院的天台,她站在邊緣,從上往下看的那一刻。
她看到塗江河趴在地上,鮮紅的血液從他的頭部開始蔓延,驚聲尖叫的群四散開來,随後又慢慢圍攏過來,在一群惶恐低頭的人中,隻有一個人仰面,視線穿過黏膩的空氣和人群的吵鬧,似乎正在看她。
接着,他擡起藏在藍白條紋下的手臂,沖她揮了揮,像是熟人之間打招呼。
那個場景太深刻了,過遠的距離讓她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回想起那一刻,她覺得他是在沖她笑。
他為什麼要笑呢,他是不是知道什麼,要不然怎麼會用那種近乎嘲笑的表情看着她呢。
塗桃努力把這人往精神病人上扯,覺得那種情況下,能這麼幹的人隻有精神狀況有問題的人。
但她每次做夢都能夢到這個場景,一次比一次深刻,似乎是潛意識在不停的提醒她,不能忘,不要忘。
可她隻記得對方是個男人,俯瞰的角度,年齡不知,身高不知,唯一記憶深刻的,就隻有他手臂上的刺青圖案。
記憶和眼前這一幕重疊,那個她怎麼也找不到的刺青圖案,此刻竟然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短暫的呆愣後,塗桃幾乎是渾身發抖的沖過去,想要找到那個人,才跑了幾步,就和包廂裡走出來的人撞在了一起,她連道歉都顧不上,跌跌撞撞的想跑過去,手臂卻被人拽住了。
“你怎麼在這?”
塗桃沒有理會,慌忙推開那人跑到電梯前,門早就已經關上了,樓層正在逐漸向下,剛才那個女人也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一起下去了,她去按動向下的按鍵,又跑到另一部電梯去按,四部電梯全都有人。
她毫不猶豫就要往消防樓梯跑,一轉身看到剛才撞到的人,正站在不遠處看着她。
酒店的燈光從上至下,将他整個人籠罩在光影中,明明是暖色的,但照在他臉上,竟然顯得有些冷漠。
是梁冶。
他穿了正裝,但沒有打領帶,領口的扣子解開兩粒,眼睛黑黢黢的,緩慢地定格在她身上,重複了遍剛才的話,“你怎麼在這?”
塗桃忽然由打心底升騰出一股奇異的陌生感,才短短半個月,他就給人一種足足幾年沒見的感覺,就像是同學會上見的那一次。
可眉眼間還是熟悉的那個樣子,除了剪短了頭發,他沒有任何改變。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形成的原因,下意識的停滞住腳步,“我、我們公司在這團建。”
梁冶沒什麼反應,就連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似乎隻是随口一問,得到答案後就緩步走向電梯。
他讓開身子,塗桃這才看到他身後那扇還沒徹底關上的包廂門,眼睛瞬間瞪大,梁冶經過她的瞬間,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
她聲音不自覺發抖,極力保持鎮定,“剛才那個人是誰?”
梁冶頓了下,沒有馬上回答。
“就那個、那個有紋身的。”
塗桃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