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的指針沉重地爬過六點,窗外的天色已經從明亮的辦公藍染上了黃昏的暖橘,又漸漸沉澱為深邃的靛青。
蒼瑩瑩終于從那堆仿佛永遠也回不完的郵件中擡起頭,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和幹澀的眼睛。整整三十封客戶郵件,每一封都需要仔細斟酌措辭,既要專業又不失靈活,簡直比寫畢業論文還耗費心神。
這一切,都拜那位“體恤”下屬的聞總所賜。
她收拾着桌面,将文件歸攏整齊,關掉電腦顯示器,動作間帶着一股壓抑已久的煩躁。想到聞子驕那張總是挂着三分譏諷七分刻薄的臉,蒼瑩瑩就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今天,他把這堆麻煩事丢給她時那理所當然的态度,仿佛她就該是他的全能秘書加情緒垃圾桶。
“聞子驕,你個狗娘養的資本家!”她在心裡惡狠狠地罵着,一邊将椅子推進桌下,“等下次哼,等下次你需要‘輸血’的時候,看我怎麼給你‘好看’!”
她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着各種“小報複”計劃。是故意遲到幾分鐘讓他多忍受一會兒蚊子形态的煎熬?還是在他變回來之前,用沾了風油精的手指“不小心”碰他一下?或者幹脆蒼瑩瑩嘴角勾起一絲壞笑,不行不行,不能玩太大,萬一把他真弄出什麼問題,自己也脫不了幹系。
但至少,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她背上包,習慣性地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電梯口的“例行公事”——那個幾乎每天下班都會“碰巧”和她同乘一部電梯,然後不鹹不淡地刺她幾句的聞子驕。有時候她甚至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在她工位上裝了監控,掐着點在電梯廳等她。
然而,今天,當她走出财務部,來到電梯廳時,卻意外地發現那裡空無一人。光潔如鏡的電梯門倒映着她略顯疲憊的身影,周圍安靜得隻有空調出風口的微弱聲響。
她按了下行按鈕,等待着。一秒,兩秒,十秒電梯“叮”地一聲到達,門緩緩打開,裡面依舊空空如也。
蒼瑩瑩邁進電梯,按下了“1”樓的按鈕。電梯平穩下行,狹小的空間裡彌漫着一種不同尋常的寂靜。往常這個時候,聞子驕那令人不爽的聲音總會恰到好處地響起,或是嘲諷她工作效率低下,或是陰陽怪氣地評價她的穿着,或者幹脆沒話找話地挑釁。
可今天,什麼都沒有。
一種莫名的感覺悄然爬上心頭。不是輕松,也不是解脫,反而有點不适應?甚至可以說是一絲微妙的不安?
蒼瑩瑩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不安?她怎麼會因為那個讨厭鬼的缺席而感到不安?簡直是瘋了!她用力甩了甩頭,試圖将這荒謬的念頭驅散。肯定是今天被那三十封郵件折磨得神經錯亂了。對,一定是這樣。他不在,不是正好嗎?耳根清淨!
電梯到達一樓,她快步走出大廈,晚風帶着一絲涼意拂過臉頰,讓她因感冒而有些發熱的頭腦清醒了些許。她掏出手機,給趙菲林發了條消息:“我出來了,老地方見。”
半小時後,熱氣騰騰的火鍋店裡,紅油鍋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辣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蒼瑩瑩正對着一盤剛涮好的毛肚大快朵頤,仿佛要把今天受的委屈連同毛肚一起嚼碎吞下。
“說真的,瑩瑩,”趙菲林夾起一片肥牛,在滾燙的湯裡涮了幾下,遞到她碗裡,“你今天怎麼回事?一來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聞子驕又怎麼虐待你了?”
“還能怎麼?”蒼瑩瑩憤憤地放下筷子,灌了一大口酸梅湯,“他今天讓我回了三十封客戶郵件!三十封!你知道那有多要命嗎?我感覺我的腦細胞死了一大半!下班比平時晚了一個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