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啊!這單子怕是要黃”
“新人嘛,交學費咯。”
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大笑猛地炸開,像玻璃被硬生生刮破。
公孫曉,一個自诩留英精英、走路都帶着股睥睨衆生勁兒的家夥,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實木辦公桌上,震得他那個印着“londonschoolofenoics”的金色馬克杯都跳了一下。
“哈!精彩!太精彩了!”他站起身,雙手叉腰,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精準地打在蒼瑩瑩瞬間失去血色的臉上,聲音洪亮得整個部門都聽得清清楚楚,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刻薄和快意,“我說什麼來着?财務的腦子,它就隻配跟死賬本打交道!算幾個活絡的市場報價,cpu就過熱燒了吧?還20!這偏差,啧啧,簡直是對我們業務部智商的侮辱!”他拖長了調子,每個字都淬着毒汁,“有些人啊,沒那個金剛鑽,就别攬瓷器活。fob和cif都分不清,彙率波動當不存在,也敢出來跑國際業務?真以為這行是個人就能幹?”
這話本來就攻擊性極強,再加上被他用極其誇張的語調一字一頓地喊出來,侮辱性大得沒邊。
濃重的嘲諷在鴉雀無聲的辦公室裡激起一陣壓抑的嗤笑。幾個平時圍着公孫曉轉的年輕業務員,毫不掩飾地咧開了嘴。
蒼瑩瑩僵在座位上,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又在公孫曉的狂笑聲中瞬間凍結、倒流回腳底,四肢冰冷麻木。
臉頰火辣辣地燒着,耳朵裡嗡嗡作響,公孫曉那尖利的聲音和同事們毫不掩飾的嗤笑,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着她的耳膜和自尊。她死死咬住下唇,牙齒深深陷進柔軟的唇肉裡,一股淡淡的鐵鏽味在口腔裡彌漫開來。放在鍵盤上的手,指甲用力摳着冰冷的塑料鍵帽邊緣,指關節繃得發白,微微顫抖。
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齒緊咬發出的咯咯聲,一股狂暴的、帶着血腥味的怒罵在胸腔裡左沖右突,瘋狂地撞擊着喉嚨:“公孫曉你個王八蛋!這麼刻薄!你最好永遠别犯錯,你要是犯錯,就去死!!”
向鳴強叼着煙,遠遠地靠在窗邊,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隻聽見他含混不清地跟旁邊的人嘀咕了一句:“早說了她不是這塊料,瞎折騰。”
那些聲音,那些目光,像無數帶刺的藤蔓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勒得她幾乎窒息。她猛地低下頭,一把抓過桌上那份被泰國郵件打印件,指尖用力得幾乎要将紙張戳破,然後抓起自己的背包,幾乎是撞開椅子,低着頭,一言不發地沖出了那間令人窒息的辦公室。
身後,公孫曉那令人作嘔的笑聲似乎又拔高了一個調門,尖銳地追着她。
城市的夜,被蒼瑩瑩出租屋那扇小小的窗戶框住。
窗外是萬家燈火彙成的流動星河,窗内,隻有一盞孤零零的台燈,在堆滿文件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慘白的光暈。
電腦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密密麻麻鋪滿了窗口——海關總署官網、泰國央行曆史彙率查詢、東盟自貿區協定文本、hs編碼庫還有那份該死的、帶着燕笛“善意”标記的泰國數據打印件,被一支紅筆狠狠地劃了個大叉,像一道猙獰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