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盯着趙菲林,嘴唇哆嗦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雙總是帶着點怯懦和憂郁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巨大的驚恐、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被徹底剝開僞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巨大羞恥和絕望。
下一秒,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洶湧地奪眶而出!它們迅速彙聚,滾過她瞬間變得慘白的臉頰,在下巴處滴落,無聲地砸在柔軟的枕頭上,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
她沒有否認。這洶湧而沉默的眼淚,就是最慘烈、最直白的答案。
趙菲林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窒息般的疼痛蔓延開來。眼前的淚眼與腦海中那張紋身照片重疊,一個冰冷而恐怖的真相呼之欲出。然而,就在這死寂的、被淚水浸透的瞬間,趙菲林的意識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拽離了這間彌漫着悲傷的溫暖卧室。
視線陡然切換!
冰冷刺骨的夜風呼嘯着刮過耳畔,帶着荒原特有的、枯草和塵土的氣息。慘白的月光失去了所有溫度,冷酷地潑灑下來,将無邊無際的荒野映照得一片凄清。嶙峋的怪石和低矮的灌木叢在地上拖曳出扭曲、猙獰的黑影,如同蟄伏的怪獸。
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在死寂的荒原上顯得格外刺耳。兩個纖細的身影正在沒膝的枯草叢中拼命奔跑,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破風箱般的嘶啞和灼痛。
跑在前面的女孩稍顯成熟,烏黑的長發被汗水黏在蒼白的臉頰上,嘴唇幹裂出血痕。她緊緊拽着身後女孩的手腕,眼神焦急而堅定,不斷回頭張望。
“姐姐我、我腳疼!”後面那個女孩聲音帶着哭腔,更顯稚嫩。她踉跄了一下,被腳下的石塊狠狠絆倒,整個人重重地撲倒在地!
“洛瑤!”前面的女孩驚呼一聲,猛地停下腳步,毫不猶豫地折返回來。她跪倒在妹妹身邊,借着慘淡的月光,兩張沾滿塵土和汗水的臉龐在咫尺之間相對——驚人的相似!眉眼輪廓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姐姐的眼神深處沉澱着超越年齡的疲憊和滄桑,而妹妹的眼中則盛滿了未經世事的驚惶和痛楚。
“摔到哪裡了?疼不疼?快讓我看看!”姐姐的聲音急促,帶着喘息,伸手去檢查妹妹的腳踝。
“嘶好疼!”妹妹蘇洛瑤痛得小臉皺成一團,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姐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試圖讓她站起來:“能站起來嗎?試試看!洛瑤,堅強一點!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隻要跑出去,跑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法律!就有人能保護我們了!就沒人能把我們抓回去了!”她的聲音帶着一種近乎絕望的鼓勵,眼神卻死死盯着她們來時的方向,那裡一片深沉的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口。
妹妹咬着牙,借着姐姐的力量,忍着鑽心的疼痛,勉強站了起來。姐妹倆的手再次緊緊交握在一起,傳遞着彼此僅存的微薄力量和勇氣。她們互相攙扶着,顧不上腳踝的刺痛,再次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單薄的身影在無垠的荒原和冰冷的月光下,渺小得像随時會被碾碎的蝼蟻。
然而,命運并未給予她們喘息的機會。
“汪!汪汪汪——!”
幾聲兇狠嘹亮的犬吠,如同地獄傳來的喪鐘,驟然劃破荒原的死寂!緊接着,是紛亂沉重的腳步聲和男人粗魯的吆喝聲,從她們身後那片吞噬性的黑暗中迅速逼近!
“在那邊!快追!别讓那兩個‘殘次品’跑了!”
姐姐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月光還要慘白!她猛地将妹妹蘇洛瑤拽到一塊巨大的風化岩石後面,兩人緊緊蜷縮在岩石投下的狹窄陰影裡。
“快!躲好!千萬别出聲!”姐姐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撕裂般的顫抖,她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護住妹妹,冰冷的岩石硌得生疼。
犬吠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筒的光柱如同探照燈般在荒原上胡亂掃射,好幾次險險擦過她們藏身的岩石。狼狗興奮的嗚咽和噴鼻聲近在咫尺,濃重的腥氣幾乎噴到她們臉上!那畜生顯然已經聞到了她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