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那的太太小姐都在打聽這個牌子"楊雪突然壓低聲音，"但我表哥已經聯系了五家作坊仿制你們的設計。"
蘇晚秋眼前浮現林志強陰鸷的笑容。她不動聲色地接過雜志："楊小姐特意來報信？"
"我看不慣他欺負人嘛。"楊雪眨眨眼，突然掏出一張支票，"這是定金，我要訂十套改良旗袍，下個月生日宴穿。"
支票上的數字讓周玉梅倒吸涼氣——足足一千港币！
送走楊雪，蘇晚秋立刻召集骨幹開會。女工們擠在臨時搭建的工棚裡，聽她宣布新規定：
"從今天起，車間必須開窗通風，每兩小時休息十分鐘"
"那怎麼趕得及訂單？"林燕芳急道，"鄭先生的冬裝"
"健康比訂單重要！"蘇晚秋拍案而起，聲音驚飛了屋檐下的燕子，"誰咳血了立刻停工，醫藥費廠裡全包！"
女工們面面相觑。在這個溫飽都成問題的年代，從沒老闆關心過工人健康。小林突然帶頭鼓掌，眼眶通紅："我爹在礦上幹活，從沒人問過他咳不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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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裡的電燈泡晃得人眼花。蘇晚秋擠在最後一排，聽着老支書用濃重的口音念文件："堅決打擊投機倒把，維護社會主義公有制"
每句話都像刀子，明裡暗裡指向蘇家。人群中的目光如有實質，紮得她如坐針氈。突然，一個佝偻的身影站起來——是蘇大海！
"支書，我閨女一不偷二不搶，憑手藝吃飯"他的聲音像砂紙摩擦，卻字字清晰，"這些丫頭們原來在田裡刨食，現在月月往家拿錢，哪點不社會主義？"
老支書冷笑："蘇大海，你當年批鬥會上喊口号最響，現在倒護起資本主義苗子了？"
祠堂瞬間安靜。蘇晚秋看見父親的後背一點點佝偻下去，那個在台風夜為她扛住鐵皮屋頂的男人，此刻被一句話壓彎了脊梁。
"我"蘇大海的喉結上下滾動，"我糊塗了半輩子，不能再糊塗"
"蘇家帶頭搞私有制！"人群裡突然有人喊，"還勾引港商！"
爛菜葉子從暗處飛來，砸在蘇大海身上。蘇晚秋沖上前護住父親，卻聽見老支書火上澆油："明天縣裡來檢查集體經濟，某些人好自為之！"
回程的田埂上，蘇大海的腳步越來越慢。月光下，他忽然蹲在渠溝邊幹嘔起來。
"爸！"
"沒事"蘇大海擺擺手，卻嘔出一堆胃酸，"老胃病了。"
蘇晚秋扶住父親顫抖的手臂，摸到一手冷汗。這一刻她突然明白，這場風暴刮走的不僅是訂單，更是一個家庭苦苦維持的尊嚴。
糧倉方向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張建軍帶着幾個退伍兵連夜安裝排風扇，周玉梅正給加班的姑娘們發口罩。
夜風吹動院角的招工啟事，那上面"同工同酬"四個字被月光照得發亮。蘇晚秋摸出楊雪給的支票，在背面寫下明日采購清單——第一項是"胃藥"，最後一項是"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