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叫一聲棠兒便可以把這些年種種迫害都一筆勾銷?!
當真可笑。
沈棠把錢匣重重擱在桌上,眼皮都沒擡,“這次想要多少?”
沈正身笑容僵在臉上,但眨眼間便恢複如初,“為父想跟你借預支十年月例。”
十年!
沈棠攏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識撥動起來。
十年前,為保住舒香齋,她在宮外跪到破曉,求阿娘從前在宮中的姐妹喬馨月幫忙。
當時還隻是美人的喬馨月去求皇帝,最後約定沈棠每月要給沈正身二十貫月例,否則舒香齋就改姓沈。
為了湊夠這二十貫,七歲的沈棠吃睡皆在鋪子,沒黑沒白學制香,翻遍古籍尋找新方子,隻為能湊夠二十貫。
制香辛苦,要曬花、烘幹、碾壓、搗碎成齑粉。
寒冬月,為省下炭火,沈棠凍得邊跺着腳邊幹活,可手仍會僵住。她便用錐子刺手、刺胳膊,讓自己不至于僵麻。
香料利薄又屬奢侈品,尤其到了冬日,日常本就賣不出多少,為省錢,七歲的沈棠每日隻吃一頓稀粥,她時常餓得兩眼發黑,經常幹着幹着活一頭栽倒,有次險些磕瞎眼睛。
沈棠乳娘宋三娘替人漿洗衣裳,臘月裡一雙手凍得爛透,滿手未結痂的凍瘡,不等好又添新的,兩隻手紅肉外翻,血肉潰爛。
她的丫鬟碧痕,當年也不過六歲,白天跟着她幹活,晚上跑去讨要,為了搶個銅闆被其他乞丐一把推開,撞破額頭,好一陣都癡癡傻傻。
這十年,她一共給了沈正身兩千四百貫。
而如今,他又要找自己要兩千四百貫!
這哪裡是冰冷冷的銅錢,分明是沈棠她們的汗、淚和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