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硬着頭皮邁進了堂屋的門檻。
昏暗的堂屋内,除了他那因病卧床的婆娘羅氏,其餘人都到齊了。
陳仲和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小心翼翼地在牆角邊尋了個矮凳坐下。
他忍不住偷偷擡眼,飛快地掃了一圈屋裡衆人的臉色,心中七上八下的。
陳老太爺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渾濁的目光在底下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帶着家主威嚴。
“過幾日,我打算去城裡拜訪一位多年未曾走動的老友。”
“如今人家也是家底殷實,薄有家資。我這身行頭,總不能太過寒酸,免得丢了我們陳家的臉面,讓人家瞧低了去。”
他慢悠悠地說着,每一個字都像是敲在衆人的心上。
老太爺微微一頓,目光掃過衆人,繼續道:“所以,我打算扯幾尺好料子,做身體面些的新衣裳,再備上一份看得過去的禮物。隻是眼下這手頭,着實有些緊巴,各房都出點力,再湊些錢出來。”
話音剛落,大房的陳仲文那張原本還算平靜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他忙不疊地連連擺手,急切說道:“爹,您是知道的,孩兒秋闱在即啊!”
“這段時日,無論是請教學問精深的先生指點,還是購買筆墨紙硯這些文房四寶,那可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處處都要花銀子。家中實在是”
他眉頭緊鎖,長籲短歎,擺出一副為了科舉大業已然心力交瘁、傾盡所有的凄苦模樣。
他身旁的大伯母更是心有靈犀,立刻眼圈一紅,掐着嗓子配合道:“可不是嘛,爹!您是不知道,為了我家相公這讀書應考的大事,我們一家已是節衣縮食,每日勒緊了褲腰帶過活,如今真是再也勻不出一個子兒來了!”
一旁的王氏狠狠白了大伯母一眼,昨晚她還看到這一家三口躲在屋裡吃着肉包子,這會就勒緊褲腰帶了?
陳老太爺聞言,竟是贊同地點了點頭,語氣也緩和了幾分:“嗯,仲文讀書乃是頭等大事,關乎我陳家門楣,馬虎不得。大房就不必出了。”
陳仲和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一陣陣地發緊,嘴裡滿是苦澀。
大房輕飄飄一句話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