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陳平西這蠢小子不懂大人們的彎彎繞繞,他隻惦記着食盒裡的美味,哪裡還管得了其他,當下便扯着嗓子嚷嚷起來:“娘!我肚子餓了!我要吃好吃的!快把那個盒子拿出來!”
王氏急得額頭上汗都下來了,恨不得立刻捂住這小祖宗的嘴。她強笑道:“虎子乖,娘這就給你做飯去”
“不嘛!我不吃粗面餅子!我現在就要吃那個!”陳平西不依不饒,竟是一下子從床底下把那個描金食盒給拖了出來,舉起來叫道:“我要吃這個!這裡面有好吃的肉!”
王氏想攔也來不及了,她氣得眼前發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兒子,臉上卻隻能擠出尴尬至極的苦笑。
劉氏一雙眼睛早就定在了那精緻的食盒上,她三兩步就跨了過來,一把搶過食盒,掀開蓋子,隻見裡面擺着幾樣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糕點,還有兩三樣做得格外精緻的小菜,頓時眉毛都豎了起來,聲音也拔高了八度:“好啊!老三家的!我說怎麼關着門呢,原來是得了這麼好的東西,想背着我們吃獨食啊!”
她嗓門本就洪亮,這麼一嚷嚷,立刻驚動了陳老爺子兩口。
陳老太太拄着拐杖,顫巍巍地從屋裡走了出來,臉色陰沉。
“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幹什麼!”她淩厲的目光掃過王氏手裡的食盒,眉頭皺得更緊了,“老三家的,得了好東西,怎麼就不曉得先孝敬長輩?眼裡還有沒有我們了?”
王氏心裡把劉氏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面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堆起笑容,把陳平玉擡出來當擋箭牌:“娘,您老可真是誤會了。這這是平川那孩子方才從張府帶回來的,說是張家那位心善的小少爺,特意賞給他妹妹平玉補身子的。媳婦這不正尋思着,等會兒就給平玉送過去呢,誰想大嫂就過來了。”
陳老太太不屑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拐杖往青石闆上重重一頓:“平玉一個小丫頭片子,又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受了那麼點傷,吃那麼好的東西做什麼?糟蹋東西!”
她轉動手裡的佛珠,道,“既然是張府的心意,那就拿到堂屋去,大家一起嘗嘗鮮也就是了。”
劉氏一聽這話,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連忙點頭哈腰地附和:“娘說的是,娘說的是!都是一家人,有好東西自然要一起分享,平玉那丫頭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
三房兩口子也隻得點頭同意,隻是,她們所有人心照不宣,誰也沒去招呼二房過來一起吃。
于是乎,這份“來自張府小少爺的厚禮”,便在陳老太太的主持下,堂而皇之地被大房、三房以及老兩口等人瓜分了。
至于真正需要補養的陳平玉,壓根就沒人再提起半個字。
堂屋裡,幾家人圍坐在桌旁,食盒裡的糕點小菜被一一取出,擺了滿滿一桌,那誘人的香氣彌漫開來,饞得人直流口水。
“啧啧,瞧瞧這大戶人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光這賣相,這香味,就不是咱們鄉下能比的!”大伯陳仲文捏起一塊精緻的糯米糕,先是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才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裡,細細品嘗,一副行家的派頭。
王氏此刻也顧不上其他,急忙夾了一條雞肉絲往嘴裡送,吃得滿臉陶醉,連連點頭:“真香!我爹做生意那會,這種菜肴我總吃!”
陳平西仗着平日裡受祖父母寵愛,更是毫無顧忌,左右開弓,小嘴塞得滿滿當當,滿嘴流油。
“好吃!太好吃了!比菜糊糊好吃多了!”他含糊不清地嚷着,又伸手搶了一塊肉餅。
劉氏瞪了陳平西一眼,陰陽怪氣道:“虎子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小心噎死!”
她嘴上說着,自己把最後一塊肉餅夾走,速度那是一點都不慢,生怕少吃了一口。
陳平嬌和陳平香兩個丫頭,此刻也暫時忘記了對這個家的種種不好,隻顧着埋頭苦吃,臉上帶着滿足和貪婪。
一時間,堂屋裡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咀嚼聲、啧啧的贊歎聲,還有碗筷碰撞的輕響,氣氛竟是難得的“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