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衆人被騙子騙得傾家蕩産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整個桃花村。
午後,成群的婦人,或倚着門框,或坐在樹下,嘴皮子翻飛,将陳家的醜事當成了飯後談資。
“該!真是老天爺睜眼了!”張屠戶的婆娘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濺得老遠,“想想當初他們是怎麼對二房的?趕盡殺絕啊!連根針都不給留,現在好了吧?自個兒的家底讓人家連鍋端了!”
“誰說不是呢!”李瓦匠的媳婦嗑着瓜子,眼神裡滿是幸災樂禍,“我可都聽說了,那會兒平川娃兒賣身換來的救命錢,他們都想昧下!心都黑透了,肺管子都爛了的玩意兒!”
“這就叫貪心不足蛇吞象,撐死活該!惡有惡報,時候到了!”
此刻的陳家老宅,早已愁雲慘霧,死氣沉沉。
那點家底被騙個精光,田地也賣了,整個宅子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内髒的軀殼。
日子一晃又過了半月,陳家老宅是真的揭不開鍋了。陳仲文思來想去,把最後一點讀書人的臉皮踩在腳下,厚着臉皮摸到了廬州府,找到了陳平川一家賃的小院。
“咚,咚咚。”他局促不安地敲了敲院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開門的正是羅氏。
她臉上還帶着招呼客人的笑意,可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那笑容瞬間凝固,冷得像臘月的冰。
陳仲文穿着件洗得發白的舊長衫,滿臉的憔悴與卑微。他看見羅氏,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二弟妹”
羅氏倚着門框,雙手抱胸,像一尊冰冷的門神,冷冷地看着他。“有事?”
陳仲文嘿嘿地搓着手:“那個二弟妹,家裡被騙光了錢,現在實在是周轉不開了。你看,仲和仲和在家嗎?我想找他借幾個錢,應應急”
“借錢?”羅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此刻像刀子一樣,從頭到腳将陳仲文淩遲了一遍,語氣冰冷如霜:“大哥,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早已分家,立了文書,再無瓜葛。當初你們領着人,像強盜一樣沖進我們屋裡,連我女兒頭上的一根紅頭繩都要搜刮幹淨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一家老小如何過活?”
陳仲文被這番話噎得張口結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我我”
“你什麼你!”羅氏聲調陡然拔高,積壓了多年的怨氣如火山般噴發,“當初為了供你讀書,逼着我兒子賣身,搶我女兒的救命錢時,可曾有過半分手軟?如今家敗了,錢沒了,倒有臉找到我這兒來搖尾乞憐!”
她猛地伸手指着大門外,厲聲喝道:“請回吧!我們家,就是把錢扔給門口的乞丐,也絕不會有一文錢借給你們這些沒心肝的畜生!”
“砰!”
院門被重重甩上,陳仲文碰了一鼻子灰,失魂落魄地回了桃花村。
陳老太太聽到這個消息,又氣又急,竟再次氣暈過去。
衆人急忙搶救,陳老太太悠悠轉醒,開始用嘶啞的嗓子哭天搶地。
“我苦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天殺的孽啊!”眼淚鼻涕糊了她一臉的褶子,讓她看上去像個風幹的苦瓜。
哭累了,她又轉過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兩個兒子,怨毒地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兩個飯桶!都是你們!當初要是聽我的,把棺材本都投進去,興許興許還能翻本!”
陳仲文耷拉着腦袋,一身半舊的長衫皺巴巴的,昔日秀才的高傲早已蕩然無存,隻剩下落魄。
他蠕動着嘴唇,小聲嘟囔:“娘,當初當初您也是點了頭的”
“我還點頭讓你去死呢!”陳老太太一口氣沒提上來,喉嚨裡發出咳嗽聲,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