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本也無意深究她身上這些無關痛癢的花邊新聞,“不兜圈子了,咱們聊正題,您别嫌我直接,也别嫌我冒犯,既然選在外面聊這事兒,代表了我态度,事情沒弄明白之前,我願意保全您在謝家的體面。”
安岚半挑柳葉眉,頗為不屑,“丫頭,你無非是懷疑我操控郁白的精神狀态,可你有證據嗎?用什麼證明呢?僅憑我的大學專業嗎?”
“您有能力,有動機,這就足夠了,其餘的可以交給更專業的調查人,從嫁進謝家這一天算起,您裝了十六年,有本事裝一輩子,我也無話可說,可是偏偏如今漏了馬腳,這就像洩洪,一旦開了道閘口,那就等着洪流奔騰,滔滔不絕吧。”
安岚狠狠一拍桌子,“我有什麼動機!我能有什麼動機!”
“大哥。”褚嫣隻給了這兩個字。
安岚顫抖着肩膀,語調又沉又冷,“我承認,我希望澤青在家裡站穩腳跟,希望他能得到和郁白同等的尊重,這有錯嗎?”
“這當然沒錯,可是為了讓大哥得到尊重,您就犧牲郁白的人生?”
褚嫣站起來,步步緊逼,面色鐵青。
“您究竟給了他多少心理暗示,讓他在最需要治療腿傷的時候,罹患精神障礙,反複地人格切換,還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連伯父都被瞞過去,您的手段夠高明。”
安岚怔愣了半天,眼眶漸漸通紅,突然捂住臉,啜泣起來。
褚嫣皺眉。
上輩子她當演員,雖然混的不咋地,好歹也算科班出身,還算能分辨一個人言行舉止裡是否有表演痕迹。
可眼前安岚情緒裡的懊惱,悔恨,愧疚種種,出乎意料的,不像演的。
安岚哭累了,才放下手,似是到這一刻終于要跟她交底:
“郁白出事那會兒,我嫁進謝家兩年,我知道老爺子不待見我,我想着,一定當個好母親,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把郁白當親兒子,他們總能看得見”
“那段日子,我沒日沒夜地照顧郁白,他常常做噩夢,醒了就哭,有時候渾身發抖,尖叫,我知道他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正在一點一點成型,于是我做了個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褚嫣的眉頭越皺越緊。
“我為了表現自己,偷偷替他做催眠療愈,一方面想讓他親近我,讓老爺子看看,我是個合格的母親,另一方面,我有一定的信心治愈他,隻要成功了,我就是謝家的功臣”
褚嫣呼吸一滞,定在原地,覺得難以消化,突然有些頭暈目眩,勉強扶住椅子。
“你是說,發現他有創後心理疾病,你沒告訴任何人,反而自己替他治療??你瘋了不成!”
安岚被她吼得瑟縮一下,嗓音嘶啞,“我知道我很傻!可是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給郁白催眠成功後,他的痛苦真的緩解了,他比任何時候都依賴我,醒來後窩在我懷裡喊媽媽,他爺爺進來的時候,看見這一幕,流眼淚了”
安岚的臉上布滿淚痕,目光仿佛失了焦,遙遙望向茶台對面的屏風,那上面是名貴的雙面刺繡,赭色的繡布上是兩隻花鹿,那是著名的《母子鹿圖》。
褚嫣也看見了,覺得諷刺,立刻轉回臉,問得咬牙切齒,“然後呢?”
安岚神色空洞地阖眼,“然後,等我發現自己走偏了,另一個人格已然成型了”
褚嫣攥緊掌心,“你就沒想過補救,立刻送他去正規機構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