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聲音,夾着“咚咚”的砸門聲,突然鑽了進來。
郭曉瑩猛地一驚,慌忙抹去眼角的濕潤:“姐?是你?”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寒風卷着雪星子灌了進來。一個女人跺着腳走了進來,身上那件破舊棉襖瞧着就不怎麼擋風。她跟郭曉瑩生得有七八分像,隻是臉上的風霜刻痕更深,是郭曉瑩的親姐姐——郭曉藝。
“我的天!這屋裡咋跟冰窖似的!”郭曉藝一進屋就搓着手,哈着白氣,可她人雖在抱怨屋冷,全部注意力卻都落在了郭曉瑩那張臉上。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聲音都變了調:“曉瑩!你這臉上青的是咋回事?說!是不是陳誠那個挨千刀的又動手了?”
郭曉瑩下意識地捂了捂臉頰,眼神有些躲閃:“沒,沒事,姐,不小心磕的,都是小事。”
“小事?”郭曉藝的火氣“噌”就上來了,嗓門陡然拔高,“你這肚子都顯懷幾個月了,他還敢打你?這個畜生!我今兒非得找他理論理論去!”
郭曉瑩一聽這話,吓得魂都快掉了,趕緊一把死死拉住自家姐姐的手臂:“姐!你别去!千萬别!他他今兒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去想法子弄錢。”
郭曉藝動作一頓,狐疑地打量着她:“弄錢?他又去賭了?這個天殺的,昨晚上輸了多少?回來拿你撒氣是不是?”
郭曉瑩的臉色變了又變,嘴唇嗫嚅了半天,才用蚊子哼哼似的聲音說道:“其實其實他今天有點不一樣,怪怪的。他說他以後要改,再也不賭了。”
“改?他陳誠能改?”郭曉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冷笑,“曉瑩啊曉瑩,姐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陳誠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狗改不了吃屎!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跟他”
“姐!”郭曉瑩猛地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我我還是想再信他這一回。”
郭曉藝看着妹妹那副樣子,心疼又無奈,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從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用手帕仔細包着的小布包,打開來,裡面是幾張糧票。
“給,這是我從牙縫裡省下來的一點糧票,你先拿着應急。”
郭曉瑩看着那幾張薄薄的糧票,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聲音也哽咽了:“姐,這我不能要,你家也不寬裕”
“拿着!”郭曉藝不容分說,直接把糧票硬塞到郭曉瑩冰涼的手裡,“我就是恨自個兒沒本事,不然咋也得給你弄點糧食來。今天我去村東頭問了一圈,挨家挨戶地求爺爺告奶奶,愣是沒一家能借出半拉米粒子。”
姐妹倆相對無言,破屋裡靜得隻剩下爐子裡柴火偶爾爆出的“噼啪”聲,和窗外呼嘯的風雪聲。
“姐,沒事的,”郭曉瑩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已經幫我夠多了,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
郭曉藝朝黑漆漆的窗外瞅了瞅:“天都黑透了,陳誠那畜生還沒回來,你今晚要不,跟我家去擠一宿?”
郭曉瑩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低得快要聽不見:“不用了,姐,我我想再等等看。”
郭曉藝沒法子,終究是重重歎了口氣,嗓音裡透着無奈:“那你自個兒多留神,真有事就過去找我,千萬别一個人硬扛着。”
送走了姐姐,郭曉瑩一個人蜷在冰冷的炕上,屋裡靜得可怕。
她兩眼空洞洞地瞅着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