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手上磨的全是血泡,血泡破了,就成了血口子,混着泥土,鑽心地疼。
郭曉瑩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每晚都打來滾燙的鹽水給他泡手,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一滴一滴砸進水盆裡。
“要不咱别幹了,這地太硬了,跟鐵闆似的。咱們把地退了,去鎮上做點小買賣也好啊。”
“地硬,人心才能硬起來。”陳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反手握住妻子的手,那張被曬得黧黑的臉上,透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勁。“曉瑩,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他沒日沒夜地幹了足足半個多月,硬是從那片石頭地裡,摳出半畝方方正正的平地。手上的血口子結了厚厚的黑痂,成了繭,黝黑的皮膚下,肌肉鼓脹得像山裡的岩石。
村裡人起初還把他當個天大的笑話看。
“城裡人就是吃飽了撐的,放着好好的水田不要,非要去跟石頭較勁。”
“我看他是魔怔了,那破地要是能種出糧食來,老子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夜壺!”
陳誠對這些風言-風語,一個字都懶得聽。
地一平整好,他扭頭就去了鎮上,花掉幾十個銅闆,扯回來一大卷亮晶晶的、薄得像蟬翼的“油布”。
然後,就在所有村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用竹子和木頭,在那半畝地上,搭起一個誰也看不懂的怪棚子。那棚子在太陽底下明晃晃地反光,像個趴在地上的巨大怪物。
這一下,整個下河村都炸了。
村民們成群,吃完飯就跑來地頭看稀奇,對着那個在太陽底下反光的“怪物”指指點點,活像是在看西洋景。
“他這是幹啥?給地蓋個房?”
“瘋了!真是瘋了!怕地裡的苗兒淋着雨、曬着太陽不成!莊稼哪有這麼伺候的?”
“我活了六十多年,就沒見過這種種地法子,真是開了眼了!”
沒人能看懂陳誠的門道。他也不搭理,自顧自地在棚子裡,精心地種下了青椒和西紅柿的秧苗。
這些反季節的玩意兒,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是天方夜譚,但在他眼裡,卻是白花花的銀子,是他翻身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