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站起來,可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了,隻能癱坐在那兒,像個傻子一樣,又哭又笑。
走廊裡的其他病人家屬,看着這個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男人,此刻哭得像個孩子,沒有一個人嘲笑他。
他們的眼圈,也跟着紅了。
那個中年大夫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
“小夥子,進去看看吧。”
陳誠這才如夢初醒。
他用那隻沾滿了自己血污的袖子,胡亂地在臉上一抹,掙紮着,扶着牆,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他拖着那條幾乎不屬于自己的腿,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為他打開的天堂之門,挪了過去。
病房,是醫院裡最普通的那種。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空氣裡飄着一股幹淨又陌生的消毒水味。
這一切,都和下河村那間破舊的茅屋,形成了天壤之别。
陳誠站在門口,一時間,竟有些邁不動步子。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
身上那件破爛的褂子,已經被護士換成了一套寬大的藍白條紋病号服。可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腳上,依舊布滿了還沒來得及處理幹淨的泥污和血痂。
他覺得自己這一身的肮髒和狼狽,會玷污了這裡的幹淨。
“進來啊,傻站着幹什麼。”
一個虛弱卻無比溫柔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來。
陳誠猛地擡起頭。
郭曉瑩就躺在那張雪白的病床上。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嘴唇沒有血色,頭發被汗水浸濕,一绺一绺地貼在額角。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朵被暴雨摧殘過的嬌弱花朵。
可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那雙總是盛滿了憂慮和溫柔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裡面盛滿了笑意,和一種讓他心頭發酸的、劫後餘生的慶幸。
陳誠的鼻子,又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