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嘴村太窮了。
窮得連縣衙派來的稅吏都不願多待。
在兩國交界的夾縫裡,這個村子不過是随時能被踩死的蝼蟻。
去年冬天,隔壁黑石鎮就因為誤闖了鞑子的馬隊,全村幾十口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張員外的馬車進村那天,王裡長正在村口給新墳填土。
“王裡正,想不想做樁一本萬利的買賣?”
這是他聽到的第一句話,第二句是:
“保你們村太平,還能讓你家小子進州府的學堂。”
他攥着汗濕的衣角猶豫了三天。
直到月圓之夜,五輛蒙着黑布的大車悄無聲息停在自家院外。
車輪碾過地面的悶響,混着車轅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裡聽得人心驚肉跳。
第二天正午,十來個戴着寬檐鬥笠的人策馬而來。
王裡長臉色瞬間煞白。
那些人靴筒上的獸皮裝飾,腰間彎刀的形制,分明是鞑子!
直到沉甸甸的銀錠塞進掌心,王裡長才緩過神來。
“老哥是聰明人。”
對方拍着他的肩,手指像毒蛇般冰涼,“聰明人都長命。”
往後的日子,這種煎熬愈發深重。
每隔兩月,總會有車隊借着夜色進村,有時從南邊過來,有時從北邊。
車上的貨物裹着浸透桐油的帆布,壓得車輪深深陷進泥地。
他不敢問,也不敢看。
隻是在交接時遠遠避開,任由冷汗把粗布短衫浸出鹽漬。
窗外傳來夜枭的啼叫,王裡長渾身一顫。
這次的大車數量很多,大院裡都裝不下了。
有幾台還藏在了墳場裡。
大車多,意味着給他的銀子也會更多。
可心裡總是不踏實。
莫名其妙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