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的廚房小得可憐,就一個煤爐,一口鍋。陸彥成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往那兒一站,幾乎就占滿了整個空間。
他脫了軍裝外套,就穿着件白襯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一截古銅色的結實小臂。那雙慣于握槍拿筆的手,此刻正拿着一把菜刀,切土豆絲。
刀功竟然出奇的好,土豆絲切得又細又勻。
譚雨桐站在一邊洗菜,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就在這時,清清像個小炮彈似的從外頭沖了進來,手裡揮着一張紙,小臉因為興奮和奔跑,漲得通紅。
“媽媽!媽媽!”她舉着那張紙,獻寶一樣遞過來,“我們王老師說,新民晚報要辦一個作文比賽,她推薦我去參加!”
譚雨桐擦了擦手,接過那張報名通知,驚喜得眼睛都亮了。
“真的?那太好了!”她蹲下來,摸了摸女兒的頭,“我們清清這麼厲害,肯定能拿獎!”
清清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小腦袋往她懷裡蹭了蹭。
陸彥成也停下了手裡的活,回過頭,看着那娘倆,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眼神裡,卻透着一股子柔和。
那天晚上,小小的飯桌上,飄着土豆絲和蒜蓉青菜的香氣,三個人圍在一起,溫馨得像一幅畫。
表彰大會的事,讓譚雨桐在宣傳部徹底站穩了腳跟。
王科長現在看她,眼神都不一樣了,有什麼重要的稿子,都。”
清清的作文題目是我的叔叔。
她咬着筆杆,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開頭。
譚雨桐啟發她:“你就寫,你第一次見到陸叔叔是什麼樣,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就把這些寫下來就行。”
清清歪着小腦袋,想了想,開始在紙上寫:我的叔叔,他很高,穿着軍裝,不愛笑。
陸彥成在旁邊看着,忽然問了一句:“清清,你還記不記得,叔叔第一次給你削鉛筆的時候,手劃破了?”
清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重重地點了點頭:“記得!還流血了!”
“那後來呢?”陸彥成又問。
“後來媽媽給你包紮了,用了一塊很白很白的紗布。”
一篇作文,就在這樣一問一答的引導裡,慢慢成型了。
譚雨桐看着燈下那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心裡某個地方,軟得一塌糊塗。
過了幾天,譚雨桐去供銷社買東西,正好碰見了清清的王老師。
王老師一看見她,就熱情地拉住她的手。
“清清媽媽!我正想找你呢!清清那篇作文,我看了,寫得太好了!感情真摯,細節生動,我們幾個老師都看了,都說是這次比賽裡頭一份的水平!”王老師說得眉飛色舞,“你放心,這次的金獎,肯定是你們家清清的!”
譚雨桐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上輩子清清也拿過一次金獎,也是這個王老師帶的班。
那一次,沈昭寒正好在家,她高興地把獎狀拿給他看,他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轉頭去看自己的報紙了。
譚雨桐的心有點不好受。
不過那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