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玲攥着信在路上狂奔,解放鞋底打滑摔進溝渠,棉褲瞬間結滿冰碴,她沖進供銷社時,方招娣正把搪瓷缸往汪主任面前推:“新到的麥乳精,您嘗嘗?”
聽到吳婷被王德發抓走的消息,汪主任猛地站起來,老式藤椅在牆皮剝落的牆面上蹭出兩道白痕。
汪主任盯着信紙上歪扭的字迹,喉結滾動兩下,突然抓起紅漆斑駁的電話機:“牛哥,你幫我查一下,這幾天是不是有個叫張瑤的産婦生了娃,是誰給她接生的”
打完電話,汪主任給了方招娣一個地址:“趕緊去找這個接生婆,要快!找到了就送到吳大姐家,我去找公安說明情況,我們分頭行動。”
“好。”
臨走前,方招娣拉起吳玲的手:“媽,你先回家等我們消息。”
吳玲踩着壟溝往家挪,離老遠就看見烏泱泱的人頭在院門口攢動,四輛自行車支在槐樹底下,車把上拴的紅綢帶正獵獵抽着風。
張瑤、劉慶峰正領着三個戴前進帽的男人往裡走。
劉慶峰笑容滿面:“我家這位置還是不錯的,要不是現在急缺錢,也不會三百塊賣!”
張瑤補充道:“三百塊買這麼大院子,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三個戴前進帽的男人正在丈量門框,為首的手指還在磚縫裡摳了摳。
吳玲擠進去,頭發上沾着稻草,她叉腰橫在青石門墩前:“這房不賣!”
劉慶峰臉色難堪:“姨,這房現在是我的了,我想賣就賣,你管不着!”
吳玲笑:“誰說我管不着?這是我的房,你媽早賣給了我,你爺奶、村支書都能做見證,房契也改成了我的名。”
看房的中年人狐疑地打量着劉慶峰:“劉慶峰,你驢糞蛋子鑲金邊——裝什麼大瓣蒜!搞半天這房不是你的,你還讓我們大老遠的過來買房?你是在耍我們嗎?”
劉慶峰立刻辯解:“不是!這真是我的房,不信我們現在就去辦過房手續。”
院牆外傳來尖利的刹車聲。
方招娣拽着個駝背老太擠進人堆,褪色的接生包上還沾着黑褐色的血痂。
“張瑤生的是死胎!”接生婆的豁牙漏着風,手指直戳張瑤小腹,“臍帶纏得像麻花!娃娃拽出來渾身發紫,指甲蓋都是烏的!”
“老太婆,你胡說啥?”
劉慶峰抄起牆角的鐵鍬就要劈過來,被旁邊的鄰居死死架住。
鄰居們議論紛紛。
“張瑤居然生了個死胎,這是造孽太多的報應嗎?”
“老劉家的棺材闆要壓不住了!生了個死娃,這兩口子立馬跑來要賣吳寡婦的房子,真是喪良心!”
“吳寡婦怎麼生出了這種癟犢子?我們一起去縣裡舉報他!”
王瘸子從倉庫方向狂奔而來,腰帶散着,鑰匙串在胯骨上叮當亂撞:“吳寡婦吊死在房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