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景川把紙盒裡的東西看清楚後,緊繃的肩膀驟然松懈下來,那團蜷縮的血肉模糊之物顯然不是人類胚胎,胎膜包裹的形态更像是新生的幼犬。
剛才他幾乎被這驚悚場景攫住呼吸,掌心的冷汗已浸透了袖口,好在不是他的兒子。
當這個念頭從他腦海裡劃過時,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他的心髒,他的孩子現在還好嗎?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喬婉驚呼出聲,顯然她還沒從震驚的情緒中釋放出來。
陸景川垂眸睨着她的眼神裡凝着冰碴,那抹嫌惡幾乎要漫出眼底。
從前為什麼沒察覺到她這樣不堪,聒噪的不行。他又不自覺想起那個安靜優雅的喬念,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為什麼差距那麼大?
“滾,現在滾出去!”
陸景川不得不将她趕出去,心中同樣煩悶不堪。眼下這情形,她若不能同他共商對策,至少不該再添亂。
喬婉在盛怒的丈夫面前屏息凝神,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她低眉順眼地退了出去,腳步聲幾不可聞。
驟然寂靜的室内,連空氣都凝滞了。地闆上那隻新生幼犬的屍體還帶着未幹的血迹,血腥氣在密閉的空間裡愈發濃重,刺得人鼻腔發疼。陸景川無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出青白。
陸景川胃裡翻江倒海,喉間湧上一股酸澀。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有把小錘在顱内敲擊。血液在血管裡奔湧,耳畔嗡嗡作響。他攥緊的拳頭微微發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怕是事情會很糟。
小醫院裡。
“小丹,你陪我去個地方吧?”喬念的聲音有些嘶啞,微微帶着些傷感。
喬念今天剛剛出院,她懷裡抱着一個白瓷罐,外面用一塊血紅嶄新的布包住。
盧丹點點頭,她知道喬念想要做什麼。
她們一路沉默,相對無言。車輪碾過碎石,細碎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像無數細小的歎息。
喬念蜷縮在副駕上,雪白的絲巾裹住發絲,半張臉陷在陰影裡。絲巾邊緣微微顫動,若有似無的茉莉香裡混着鹹澀的氣息。手裡依舊緊緊抱住那個瓷罐。
盧丹十指死死扣住方向盤,海綿墊在她指下扭曲變形。手背青筋暴起,卻壓不住胸腔裡翻湧的窒息感。擋風玻璃上雨刷機械地擺動,像在擦拭永遠擦不淨的霧氣。
“念念,都過去了,别這樣。”盧丹騰出一隻手,指尖剛觸到喬念的肩膀就僵住了,那身體冷得像塊寒玉,她慌忙将空調關上。
喬念緩緩轉過臉來,絲巾滑落處露出猩紅的眼尾,嘴角卻彎起新月般的弧度:“過不去的,我受到的苦,會讓他們十倍償還。”
車窗外忽有閃電劈過,照亮她眼底淬了毒的恨意。
甘化寺的香火缭繞如霧,喬念在佛前長跪。她将那個未能出世的小小生命,供養在寺廟裡。住持接過白瓷罐時,她指尖微顫,卻終究沒有落淚。
蒲團上,她虔誠的合十的雙手骨節發白。香煙袅袅中,她在心底刻下血誓:若有輪回,願那孩子循着這縷佛香,來世再續母子緣分。殿外寒風掠過,驚起檐角銅鈴,像孩子一聲未出口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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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過馬,轉眼半年已過。
陸景川再未得到喬念半點音訊。如今喬婉已搬進這棟别墅,更在陸氏集團入職。
喬婉和喬念都是學珠寶設計的,隻是喬婉在這個設計的行業裡少了些靈性。喬念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已經在國際上拿過大獎,而喬婉始終平庸無奇,在業内默默無聞。
每當記起這件事,看到她的成績,喬婉便不自覺地攥緊拳頭。這麼多年過去,那份蝕骨的嫉妒依然如影随形,啃噬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