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看不見的石壁仿佛經受不住這逐漸增強的水壓,發出了骨裂似的哀鳴。
——無論這修習之所看起來怎樣遼闊,實際上,它終究是存在于山中地下,是有邊際的。
水流開始從四面八方湧入,速度不快,但沒有停頓,一點,一滴,彙成一股、一攤、一片,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它們圍繞着朝陽流霞之地,兀自畫了個圈,高低起伏,流轉不休,越來越逼近。
要不是卓無昭退得快,就被浪潮卷入做了個倒黴水鬼。
仙人骷髅前,一直凝神閉目的良十七猛然回神。
四周洪水滔天,如果不是有前輩遺留的靈氣坐鎮,他們隻怕早就被一舉淹沒。
其實現在的情況也說不上有多好。
他們出不去,難妄動,隻有等。
等死。
水流再度蔓延、彙聚、攀升,觸及石壁頂端,向下形成水簾瀑布。
憑空,白發人衣袂翩翩。
位于浪濤之外,他其實是看不清那兩隻蝼蟻的,也無意看清。
他看到的是未來。
他為那兩隻蝼蟻舉手注定的未來。
腳下的河川咆哮着,激蕩着,從地底洶湧地冒出來,又翻卷開,與早就遍布的水幕融合。
一道又一道水柱騰升,沖破山石,彙聚半空。
陣法邊緣彎曲,形成了一個五分盈滿的巨大水球,已将整個斷崖吞沒。
時候到了。
白發人垂眸,恍惚是神佛凝視衆生的悲憫神色,但在他眼裡,并沒有真正的悲憫。
他本就是仙人,不見人間的天上仙。
天隻在他腳下。乾坤朗朗,他是永恒。
就像他從不在乎飛升,他也從不會在乎一兩條性命的存在與喪失。
陣法催動,水球底層掀起驚濤駭浪,徹底沖垮山巅。
飛山觀、修煉之所、朝陽流霞,連同數不清的生靈一起深埋水域。
連陣法的禁锢也再不能阻止滔天巨流。
刹那,山洪爆發。
白發人依舊遙望着。
稍後,他還需要去底下污穢之地,撿一撿那兩人的骸骨。
兩副修煉過的身軀,縱然經曆水難,也不至于一點兒渣滓都留不下來。
不過他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