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西牆的裂縫像道陳年刀疤,彩玻璃濾進的陽光給黴斑鍍了層金。
陸硯從工具箱抽出墨線盒,松煙墨的苦香漫過塵味,而楊靈則蹲在牆角組裝激光儀,運動鞋帶像兩绺海草雜亂交錯。
“看好了——”
陸硯拇指抵住墨線一彈,棉線‘唰’地繃直貼上牆面。
楊靈扶眼鏡湊近半寸,隻見墨線觸到牆體的瞬間,原本筆直的棉線突然蛇行般扭出毛邊。
“灰漿含水超三成就會這樣。”他指尖撫過凸起的線痕,牆粉簌簌落在她鞋面,“比你們那個”瞟了眼嗡嗡作響的激光儀,“會發紅光的大玩具實在。”
楊靈自然不服氣,按下啟動鍵,熒藍光束蛛網般覆上牆面:“至少它不會給牆面染色,這裡不需要‘斑馬’。”
這說話的習慣,帶點翻譯腔啊。
然後,也不知具體工作原理,牆體内部構造就跑進她的平闆裡。
當屏幕跳出立體模型的瞬間,她突然‘咦’了聲——裂縫深處藏着根完好的楠木暗梁,這正是陸硯在方案中着重布置的一堵牆。
要知道,這是肉眼不能直接觀測的
兩人目光在光斑與墨痕間相撞:
很明顯,舊手藝并非是過時的手藝。
陸硯含而不露,心裡像餓了三天的人突然吃到免費鹵煮般暢快。
對方吃驚的模樣讓他收獲愉悅,神清氣爽。
别過頭擰開保溫杯提前喝起慶功酒,喉結滾動時瞥見她鞋帶終于是散了。
突然想到村上春樹——林晚聲逼他看的:
如果我們彼此心意相通,你頭發亂了的時候我會笑笑地替你撥一撥,然後手還留戀地在你發上多呆幾秒。但是如果我們彼此情義不平等,你頭發亂了,我隻會輕輕地告訴你:
你頭發亂了噢。
“你鞋帶散了噢。”
楊靈小聲謝謝,背過身蹲下給鞋帶進行加固作業。
正午陽光把彩玻璃投影潑成滿地琉璃。
早知道文保局就來一個人,自己高低要把張野拉上幫忙。
陸硯獨自在一樓哼哧輾轉,反觀二樓基本沒有動靜。
前期要調試的工具不少,楊靈踮腳調試窗邊的傾角傳感器,藍色工作服系挂腰間,襯衫後背洇出汗漬。
态度上,陸師傅非常認可對方。
且不論專業水平,人家嬌貴的身份卻不拿半點姿态,這點足以讓人另眼相待。
眼看到了午飯時間,陸硯從工具包摸出袋壓縮餅幹扔過去:“你們搞監測都不吃飯?”
聽說國外沒那麼重視午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撕包裝袋的手頓了頓,“理論上,進食會幹擾設備恒溫不過餅幹沒問題。”餅幹碎渣正好落在鍵盤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