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第1頁)

沿着官道一路北上,李爍一路見識。

出了京城,大片大片的平原官道寬闊,轉眼就到了清河。在清河修整一晚後,農田與荒灘交錯一直延綿到燕山腳下。過了燕山沙河,山路崎岖官道漸窄,兜兜轉轉十八道彎,奔波了數日才到了昌平,又途徑南口,管溝,直到了彈琴峽,這路程才算是走了一半兒。

彈琴峽前,望着遠處兩道壁刃夾着的一線天,站在峽谷下方小溪旁的李爍不禁感慨。

一路行來也有千裡,他算是親眼看了這大乾的河山。

看着小溪旁正在卸甲,用清涼的溪水洗漱的随行禁軍兵士,以及拿了火折子打算生火熱幹糧,趁着峽谷下方清涼吃一頓午餐再行出發的兩個随行奉禦,坐在馬車旁一塊大石頭上的李爍打開了一折手劄。

翻開手劄,是他這半個月以來一路的所見所聞;

四月廿七日,清河道上。

過了沙河,官道漸漸荒了。路邊開始能看到逃荒的流民,成群,像枯草一樣蜷在土溝裡。這些流民有的是河間諸縣逃荒出來的,這些流民都在向北走。但奇怪的是,還有一些流民竟然是從北面南下過來的。

在路邊修整時,有個婦人抱着孩子讨水,我讓小圓子将水囊遞了過去時,問了那女人為何往南走。

“清平開春時遭北蠻搶了,官府又征了一遍秋糧。”

她如是說。

在得知我将要去居庸關擔任那裡的監軍後,女人抱着孩子慌張磕頭後逃走了。

五月初五日,沙河驿。

天黑前趕到南口鎮,雨下來了。

客棧擠滿了躲雨的糧商,廳堂裡飄着黴味和羊膻氣。

在提交了印绶後,驿丞将我們引入了客房。我本來以為天已經黑了,又下了大雨,驿站晚上不會再有人過路。

但是在樓下吃飯的時候,客棧外忽然一陣馬蹄聲踏碎雨幕。一隊據驿丞說是燕山衛的兵士潑風似的沖過官道,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回來時來到了驿站。為首小旗官的馬後拖了個血淋淋的人。

第二天早上,那個人已經咽氣了。小旗官在馬廄裡将這人的腦袋割了下來。

五月初五日中午,燕山衛。

早上那看到的那個腦袋,被挂在了燕山衛的城門旁示衆。

五月初九,關溝。

進了燕山山脈,路越發陡了。

兩山夾峙的關溝裡,能看到很多翻倒的糧車殘骸。在這些輛車的殘骸旁,偶爾也能看見白骨混在碎石間,有些枯骨的腕上還套着鏽蝕的鐐铐。

路過的镖師說這應該是去年征發的民夫,累死就被押糧官直接推下山澗。

這一路難遇同路,在遇到镖局車馬後我們一路同行。在拐過鹿兒灘後,忽見崖壁上刻着鬥大的字:

“早知燕山骨,不作京城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