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驚擾了鄰人。鋪子南側開了一個門,出來一位彪悍魁梧的女子。指着大罵,“李老四,你要是還有良心,還要當個男人,還要男人的臉面。就借了賭,去找個營生,自己還債,來問婆娘要什麼錢。”
魁梧女子比李老四還要高壯,此刻正抄着做飯剁肉的大刀,舉刀至李老四面前,指着李老四罵。
李老四吓得酒醒了大半,但仍然嘴硬。“我們家的事關你什麼事,嫁不出去的娘兒們!”
“你還要銀子,哪有的銀子。白日便有賭坊的人找到這兒了!拿走了所有銀子不說,甚至連春垂都要打!你自己想想,你辜負春垂多少年?你個吃軟飯的倒插門,怪不得考不上”
吃軟飯,倒插門,科舉,便像是一連揭開了李老四的好幾處傷口。
“孟玉娘,你就是頭豬托生的,賣你的豬肉面去,管别人家什麼事!”
魁梧女子名叫孟玉娘,沿着陳春垂的成衣鋪子開了一家買賣面食的鋪子,雖然魁梧,實則是個心細女子。
孟玉娘每日歸家,都聞到自己衣服上沾染料水氣味。便擔心面湯味道難免要順着風飄過來沾到陳春垂售賣的成衣上。
于是平日裡總帶着歉意,多關照陳春垂。一再讓陳春垂在自己店中吃飯,不曾收過一分錢,春垂也知禮,把玉娘當親姐姐來往。幾年下來,一來二去,兩人真似親姐妹般。
孟玉娘舉着刀揮手便劈,“劈死你這狗男人,春垂還能過好日子!”
李老四完全醒了酒,來去躲閃,還不忘大喊讓陳春垂開門。
孟玉娘心中也有疑惑,按照陳春垂性情,應當早就開門了。怎麼今日這麼慢,隻當陳春垂完全傷了心,不願開門。
說到底也是别人家事,自己不該多管。孟玉娘收了刀,跑的她氣喘籲籲。留下一句“不要再吵。”便打算回到自己鋪子裡,繼續準備明日早晨售賣的肉食面點。
李老四充耳不聞,仍然罵罵咧咧的去推門,及至用力推了三兩下,聽見門内——哐當一聲,闩門木條落地的聲音。
李老四推開門,心想自己與孟玉娘一番争吵,難免讓妻子聽了去,且白日賭坊的人拿走了銀子,也不知道拿走了多少,又還了多少賭債,他在心裡盤算着。
但賭債累累,鋪子裡的一點錢似乎杯水車薪。
“蠢娘們,他們催債你就真的給?與其還債,那點銀子不如做我的本金,等我賺回來,那點賭債算什麼。”
李老四環顧四周,沒看見陳春垂身影,便以為陳春垂已經回家。
眼見自己徒勞叫喊一番。李老四有了底氣,直接拉開鋪中錢櫃,真的空無一物,甚至連一文錢都不曾留下。李老四氣得把錢櫃摔在地上,又不願再多走一步,關上門睡下。
跟随在身後的賭坊仆役,确認李老四進了鋪子,也轉頭離去。
第二日,日頭已升,幾乎都要到午時。
李老四聽見什麼聲音吵嚷,滿腔怒氣的醒了過來。
“春垂,春垂?你在鋪子裡嗎?”
又是孟玉娘!李老四氣急,怎麼老要被孟玉娘這個愛管閑事的人攪擾。
李老四睜開眼,日光順着窗沿門縫照進來,已經不早了,以往天亮不久,陳春垂便會前來開門,把鋪子裡衣物陳列出來,再去找孟玉娘吃早飯,将自己買的糕點分與孟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