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頭埋得低低的,心裡卻暖得一塌糊塗,生怕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婆婆回宿舍後。
周九震端了個搪瓷盆過來,裡頭的水還冒着熱氣。
他坐在小椅子上,動作輕柔地幫淩歡妩脫鞋,捧着她那失去護甲的雙腳放入水中。
粗砺的指腹輕輕摩挲過一根根皮肉不齊的腳趾,猶如一雙大手一下下溫暖安撫她早已麻木冰涼的心。
“你一定很疼吧?”
嘶啞的聲音帶着哽咽猝不及防傳入她耳中。
淩歡妩紅着眼圈捶向他硬邦邦的肩膀,“你不是不心疼我嗎?現在怎麼又關心我疼不疼?”
周九震沒有吭聲,隻是垂着頭拿毛巾小心翼翼地裹住她的腳擦拭。
“你這大老粗不會是哭了吧?男兒流血不流淚呀,要知道我當時可都沒哭呢”
淩歡妩原本想調戲一下他這麼大個人怎麼還和婆婆口中的小時候那般是個小哭包,誰知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男人手臂一撈,從床上拉到他寬闊的懷裡。
“我才不心疼你!”
“歡歡”他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槍管,睫毛劇烈顫動着,滾燙的淚砸在她冰涼的手背上。
往日總将軍裝穿得筆挺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脊背,将臉埋進她頸窩,肥皂味混着硝煙的氣息裡滲出鹹澀的潮意。
淩歡妩睫毛輕顫,擡手輕輕觸碰他緊繃的下颌。
這個在戰場上連子彈擦過眉心都不曾眨眼的男人,此刻卻像被折斷利爪的孤狼,用顫抖的唇描摹她臉上每一道淚痕。
他的吻帶着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最後停在微微發顫的唇上。
窗外海風依舊,海浪輕拍沙灘,堆起層層沙潮。
一波波海水拍打着岸邊的石柱,發出龍吟虎嘯般的聲音,打着旋兒直沖雲霄。
*
周書耀疲累地從海島派出所回到家裡,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底好像也空了一大塊。
他一眼就看到地上剛剛淩歡妩遺落的一枚小趾甲蓋。
小小一枚假趾甲蓋放在手心,他隻覺得手心像被它嵌進去般疼痛難忍。
蜷縮在床上,掌心死死攥住那枚趾甲蓋,他好像陷入一場噩夢,整個人動彈不得。
夢裡,他抱着一個脂粉味很濃的陌生女子。
女人塗着紅色趾甲油的小腳輕輕在他身上遊走。
他卻死死一把掐住女人纖細的脖頸,說出的話卻冰涼至極,“誰讓你擁有這麼漂亮的腳趾甲的?誰讓你勾引我的?”
可夢中的他即便抗拒着,身體卻很誠實地抓着女人的腳,一遍遍沉淪放縱。
直到,他一個回頭,看到門口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整個人好像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歡歡,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