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蘭默默地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爸。”
然後一勺一勺地喂給丫丫。
這頓早餐,成了一場無聲的審判。
江建國吃得坦然自若,他的每一個動作——咀嚼、吞咽,都帶着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
這從容,對于江家其他三人來說,就是最殘酷的淩遲。
江衛國端着碗,玉米糊的味道在他嘴裡卻比黃連還苦。
他能感覺到父親那看似不經意,實則如影随形的目光。
昨天的羞辱,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臉上,讓他第一次對自己那點“文化人”的自尊産生了懷疑。
他意識到,在絕對的暴力和不講理的父權面前,他那些所謂的“計謀”是何其可笑。
他恨,恨得牙根癢癢,但他更怕。
他告訴自己,必須忍,必須等待時機,下一次出手,必須要一擊緻命。
江紅梅則把頭埋得快要到碗裡去,她不敢想象今天去廠裡,會面對什麼樣的指指點點。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些平日裡嫉妒她的女工們幸災樂禍的嘴臉。
這一切,都是拜她這個突然發瘋的爹所賜!
而江衛東,則是純粹的恐懼。
他吃飯的時候,手都在微微發抖,生怕父親的巴掌會再次毫無征兆地扇過來。
他現在看江建國,就像看一頭随時會擇人而噬的猛虎。
終于,江建國放下了碗,發出“嗑”的一聲輕響。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這一刻停滞了。
“昨天那事,讓我覺得這人上了年紀,身子骨就是不行了。”
江建國緩緩開口,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微微皺起了眉頭,“今天跟廠裡請了兩天假,歇歇。”
江衛國和江衛東心裡同時咯噔一下。
請假?
他想幹什麼?
難道是昨天的髒水真起了作用,隻是發作得慢?
張桂芬下意識地就想開口關心,但一觸及丈夫那冰冷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
江建國看都沒看他們,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打算進一趟西山。早些年聽一個采藥的老人說過,山裡有種草藥,對調理身子骨有奇效。我去碰碰運氣,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