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飯店的門外,是喧嚣的人世。
門内,江衛國卻如墜九幽冰窟,渾身每一絲熱氣都被抽幹了。
秦正源甚至沒有再多看他一眼,隻是對身旁的阿武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帶走。找個清靜地方,讓猴兒自己,跟這位高材生‘聊’。”
“聊”這個字,他說得輕描淡寫,聽在江衛國和瘦猴的耳朵裡,卻無異于閻王的催命符。
“不!不要!爸!爸救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江衛國終于徹底崩潰,他猛地撲倒在地,想要去抱江建國離去的腳,卻被阿武那鋼鐵般的手臂毫不費力地拎了起來,像拎一隻小雞。
他拼命地掙紮,哭喊,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哪裡還有半分高級知識分子的體面。
瘦猴更是癱軟如泥,嘴裡不停地念叨着:“秦爺饒命秦爺饒命”
江建國腳步未停,仿佛身後那凄厲的、屬于自己親生兒子的哭喊,隻是街邊的一陣風。
他走出了和平飯店,外面陽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可他的心,卻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他沒有直接回家。
而是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國營飯店。
此刻正是飯點,裡面人聲鼎沸,香氣四溢。
他排着隊,用李秀蘭早上給他準備好的錢和糧票,堂堂正正地,買了一個用荷葉包着的、熱氣騰騰的紅燒獅子頭,又打了半斤白米飯。
他甚至還有閑心,跟窗口打菜的師傅聊了兩句家常,誇對方今天這獅子頭做得地道。
那副悠閑自得的模樣,任誰也看不出,他就在半個小時前,親手将自己的兒子送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
當江建國拎着飯菜回到家時,院子裡,張桂芬和江紅梅正伸長了脖子,焦急地等待着。
她們幻想着江衛國能帶着一大筆錢回來,狠狠地出一口惡氣。
可她們等來的,隻有江建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