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軋鋼廠,一座矗立在京城南郊的鋼鐵巨獸。
高聳的煙囪如巨人的手指,向着灰蒙蒙的天空噴吐着濃煙。
廠區内,火車的汽笛聲、機器的轟鳴聲、金屬的撞擊聲交織成一曲雄渾而粗犷的交響樂。
這是江衛國奮鬥了一輩子的地方,每一寸土地,每一縷機油的氣息,都曾讓他感到無比的親切和自豪。
然而今天,當他再次踏入這座熟悉的工廠時,心中卻沒有半分懷舊,隻有冰冷的殺伐決斷。
他沒有回自己揮灑了二十年汗水的鉗工車間,而是徑直走向了廠區最深處,那棟挂着“保衛科”牌子的小白樓。
保衛科,是工廠的執法機構,權力極大。
小到抓偷雞摸狗的,大到配合公安機關處理敵特案件,都歸他們管。
科長王建軍,是個轉業軍人,五十出頭,為人方正,最是看重工廠的紀律和名聲。
江衛國推門而入時,王建軍正戴着老花鏡,在一份文件上寫寫畫畫。
聽到動靜,他擡起頭,看到來人是江衛國,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老江?稀客啊,今天沒上班,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王建軍和他算是老相識了,印象裡,江衛國是個技術過硬、但性格有些綿軟的老好人,從不惹是生非。
江衛國反手關上門,沒有寒暄,開門見山:“王科長,我來報案。”
“報案?”
王建軍愣住了,他放下筆,摘下眼鏡,身體微微前傾,表情嚴肅起來,“出什麼事了?家裡遭賊了?”
“比遭賊更嚴重。”
江衛國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他的腰杆挺得筆直,目光沉靜地與王建軍對視,“王科長,我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積蓄,被我兒子江援朝,夥同一個叫張浩的社會閑散人員,給偷走了。”
“什麼?”
王建軍大吃一驚。
江援朝他是知道的,廠裡取走了。我昨天問他,他親口承認,錢已經給了張浩,讓他幫忙運作留學的事。這算不算物證?”
當然,這本存折裡的錢,是他早就料到江援朝會動手腳,提前取出來藏好的。
但這并不妨礙他現在拿出來,作為鐵證!
王建軍接過存折,看着上面“餘額:零”的字樣,又看了看江衛國那雙布滿血絲、寫滿“悲憤”的眼睛,心中的天平,已經徹底傾斜。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豈有此理!一個供銷社的小小采購員,也敢把手伸到我們紅星廠來!簡直是無法無天!”
他看向江衛國,語氣已經從剛才的勸解,變成了同仇敵忾:“老江,你放心!這件事,我們保衛科管定了!我馬上就派人去光明胡同調查取證。至于那個張浩,我會親自給供銷社的領導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是怎麼管教手下職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