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那均勻的鼾聲,和養母偶爾翻身的呓語,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證明江雪梅還身處人間的聲響。
江雪梅的手,在黑暗中,像一條冰冷的蛇,精準地、沒有半分遲疑地,伸向了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
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那個掉了一塊漆的鐵皮餅幹盒,放在抽屜的最裡面,被幾件舍不得穿的舊衣服蓋着。
“吱――”抽屜被拉開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床上的養母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咕哝,翻了個身。
江雪梅的心髒,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她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幾秒鐘後,鼾聲再起。
她自嘲地笑了笑。
怕什麼?
這兩個老實了一輩子的可憐人,就算自己把房頂掀了,他們也隻會以為是風太大。
她的手,重新探入抽屜,觸碰到了那個冰冷的鐵盒。
她将盒子緩緩抽出,沒有在原地打開,而是像一隻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間,輕輕掩上了門。
煤油燈的火苗,被她調到最小。
她用指甲,撬開了那個已經有些生鏽的盒蓋。
裡面,是養父母一生的積蓄。
一沓沓被撫平、用牛皮筋捆得整整齊齊的鈔票,有大團結,也有毛票,總共三百二十七塊五毛三分。
錢下面,是幾張被視若珍寶的票證——一張縫紉機票,兩張自行車票,還有三十七斤的全國糧票。
這些,是養父母準備用來給他們那個在鄉下當兵的親兒子,娶媳婦、安家立業的全部希望。
江雪梅的眼中,沒有半分波瀾。
她伸出手,将那些錢和票,冷靜地、一張不落地,全部拿了出來,放進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布包裡。
然後,她将空空如也的鐵盒,放回原處,再将抽屜,輕輕地推了回去。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這三百多塊錢,在前世的她看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在此刻,卻是她撬動整個時代的、最關鍵的一塊敲門磚。
“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