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昭的身形頓時僵住,她突然想起自己剛睡醒的時候,看到劉彥華和江灼站在病房門口低聲交談,兩人始終沒跨過門檻。
而且其他人不在病房的時候,江灼也是盡可能的避免兩人獨處,總是會把病房的門打開,或者找借口去一樓接待室待着。
所以,江灼這是在避嫌嗎?以免被人誤會兩人之間的關系。
顧昭昭心底突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在這個男女界限森嚴的年代,男女之間單獨說句話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給扣上“流氓罪”的帽子。
隻是,書上的條文終究是冰冷的鉛字,她雖然知道這條特殊時期的法律規定,但是直到此刻親身經曆了,她才真正明白這條鐵律的分量。
這樣看來,江灼的性格也不算太刻薄,至少還是懂得為他人着想的
想到這,顧昭昭對于他的戒備和排斥少了一些。
“江隊長,”她深吸一口氣,在男人即将跨出門檻時喚住他,目光剛好撞上對方冷冽的側臉,“我真的沒事,你的身體也還沒痊愈,就别下樓吹風了。”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如果王醫生給我檢查身體後沒有大礙,我就申請早點出院離開。”
江灼的腳步在門檻處堪堪頓住,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過了好半晌才緩緩轉過身來。
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混着窗外飄來的槐花香,在兩人之間織成一張細密的網。
江灼沉默片刻,那張向來冷峻的臉上,此刻竟浮現出一絲顧昭昭從未見過的遲疑,“你确定?”
顧昭昭再次點了點頭,“嗯。”
江灼的目光在她蒼白的臉色和單薄的病号服上來回逡巡,淡淡道,“那再等一會,讓烈燃送你回去吧。”
暮色如墨,悄然浸染了整片天空。
顧昭昭終于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報社宿舍。
雖然隻是一天沒有回來,她卻覺得恍若隔世,熟悉的環境竟讓她生出了幾分陌生的惆怅。
紀烈燃的車尾燈剛剛消失在拐角,草叢深處便響起了幾道窸窸窣窣的響動。
顧昭昭卻沒害怕,仿佛早有預料一般,右手緩緩伸進了帆布包裡。
下一刻,好幾隻亮閃閃的小燈泡從茂盛的草叢裡鑽出,"喵喵喵"的嬌呼聲此起彼伏,圍着她的褲腳歡快的打着轉。顧昭昭笑盈盈的蹲下身來,把每一隻小貓都撸了個遍。
“小三花,你怎麼瘦成這樣?今天來不及給你做貓飯了,先将就吃點包子墊墊吧”
她掰下一小塊,遞到小三花的粉鼻頭前,又轉向那隻渾身漆黑的玄貓,“小黑,你怎麼還是不讓我摸頭,太高冷了吧,難不成是跟你們老大學的?他最近也總躲着我”
顧昭昭嘴裡嘀咕着,手下動作不停,把從部隊醫院食堂打包回來的兩個大包子撕成小塊,放在幾片幹淨的樹葉上。
不一會,她的身旁就堆滿了毛茸茸的小腦袋。
好不容易将這些小家夥喂個半飽,顧昭昭剛打算起身離開,一陣裹挾着松脂與草木氣息的風突然掠過發梢。
顧昭昭渾身僵住,她緩緩擡頭。
夕陽最後的餘晖中,狸九靈孤傲地蹲坐在低矮的枝桠上,琥珀色的眸子如深潭般望不見底。
似乎是感覺到了異樣的威壓,樹下的小貓們瞬間作鳥獸散,隻留下顧昭昭還站在原地。
顧昭昭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耳邊的嗡鳴聲愈發刺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今日的狸九靈與記憶中的他有了很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