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1頁)

顧昭昭拿起最上面的那頁文件,在衆人屏息注視中,精準推回周墨懷中,毫不避諱的直接道,“周主管,時政組近期要跟進跨省鐵路建設專題,實在抽不出人手去做菜刀門的專題報道。”

尾音落下時,她特意加重了“菜刀門”三個字。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瞬間将死寂的辦公室點燃。

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裡,幾個頭發花白的老記者猛地拍案而起。

老張頭握着煙鬥的手微微發顫,煙絲簌簌落在褪色的中山裝前襟上:“周墨!你這不是把人往火坑裡推嗎?”

劉姐更是氣得滿臉通紅,她的老伴是時政組的記者,今天剛好因為高血壓請假去醫院做檢查。她指着周墨的手指都在發抖:“上個月剛有同行在唐山被菜刀隊打斷腿,你這是安的什麼心!”

周墨完全沒想到對方會當衆駁了他的面子,當即拍桌怒吼道,“這是組織安排的工作,敢推三阻四?信不信我”

“您看今天的報紙了嗎?”

顧昭昭不緊不慢展開報紙,油墨未幹的頭版照片刺得人眼睛生疼——街頭橫七豎八的屍體,救護車閃爍的紅藍燈光,還有某位遇難者散落在血泊中的記者證。

她用鋼筆尖指着上面的報道,慢悠悠道,“菜刀隊昨夜與東北幫派火并,參戰人數近千人,造成十八人死亡,五十多人受傷,傷者過半是無辜路人。周主管要是覺得我們的命不值錢,大可以直接說!”

“矯情!”

周墨扯松領帶,露出脖頸處的汗漬,“别家報社的記者都能扛着攝像機往裡沖,你們倒好,淨會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刻意提高音量,目光掃過縮在角落的幾個人,“年輕人就該多曆練,這點風險都擔不起,還當什麼記者?”

顧昭昭站起身,直直的盯着他:“那些硬着頭皮去報道的同行,現在不是躺在醫院裡,就是正在和家屬商量撫恤金的事。周主管這麼大義凜然,不如自己挂個記者證,明天就帶隊去唐山?”

辦公室空氣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僵持的兩人身上。

周墨的喉結上下滾動,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正要發作,走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行政科的老李探進半個身子,神色慌張:“周主任,局長找您馬上過去,說是菜刀隊的事”

男人臉色驟變,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最後狠狠剜了顧昭昭一眼,抓起文件轉身就走。

眼看着周主管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辦公室的氛圍驟然放松了下來。

“組長,幹得漂亮!”李宏志幾乎要跳上桌搖旗呐喊了。

老張頭也顫巍巍地豎起大拇指,煙鬥裡的火星跟着明滅,“這老周仗着和副局長沾親帶故,淨幹些損人利己的勾當!”

劉姐卻沒那麼樂觀,她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一聲歎息後,将泛黃的筆記本塞進了抽屜。

“局長突然叫上周主管過去,八成是要下達死命令了。等他開完會回來,指定會把擔子全壓到咱們頭上。咱們要是敢說個不字,他收拾人的手段多着呢,随便安個‘工作态度不端正’的罪名,就能讓你年終考核直接歸零。”

趙玉琳面色變了,聲音都跟着發顫:“按照報社規定,考核墊底的職工不僅要扣發全年糧票、布票,甚至可能要被下放到印刷車間幹苦力。”

話音落下,整個會議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唯有那台五羊牌座鐘,不緊不慢地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仿佛在數着衆人懸着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角落裡傳來老張頭刻意壓低的咳嗽聲。

他掏出别在腰間的銅煙鍋,在中山裝口袋上輕輕磕了磕,沙啞着嗓子說道:“我去準備采訪本。”

劉姐沒再吭聲,緩緩坐回到工位上,機械地繼續手頭的工作,隻是翻動紙張的動作比往常慢了許多。

趙玉琳卻像被釘住了一般,呆立在原地,臉上寫滿了無措與糾結。

又過了好一陣,趙玉琳突然挺直脊背,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