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敲過兩響,前院忽然火光沖天。十二口樟木箱被官差劈開,本該裝滿貢綢的箱内竟滾出鹽塊,蕭沐瑤攥緊袖中玉牌,那鹽粒上烙着的"蕭"字在火光中泛着青灰。"私鹽重罪,蕭氏當誅!"鹽運使的佩刀橫在她頸間,刀刃映出李軒翻牆而入的身影。
"大人且慢!"李軒靴底碾碎鹽塊,内裡竟露出褐黃砂礫,"這鹽怕是摻了黃河泥。"他突然抄起桶水潑向鹽堆,水面霎時浮起層油花,"官鹽遇水即沉,這浮鹽分明是私鹽混着石蠟!"
蕭楓在暗處冷笑,突然抛出卷軸:"這是蕭家庫房地契,鹽倉位置寫得明明白白!"蕭沐瑤瞥見地契邊角的火漆印,心頭猛震,那印紋竟與她妝奁暗格裡的家主印分毫不差。
李軒忽然輕笑,從袖中抖落本泛黃賬冊:"楓弟可知蕭家地契用紙皆是特制?"他撕下地契邊角浸入茶湯,紙漿裡竟顯出道金線,"永和七年洪災後,蕭家用糯米漿混金箔制契,防的就是今日!"
鹽運使的刀尖微顫,李軒趁機将蕭沐瑤扯到身後。她後腰抵上他腰間玉帶鈎,隔着衣料都能覺出那處突突跳動。灰兒突然竄上鹽運使肩頭,利爪撕開官袍内襯,靛藍衣裡竟繡着私鹽幫的浪頭紋!
"好個官匪勾結!"李軒甩出袖中磁石,吸附在鹽運使腰間令牌上,"這玄鐵令隻有漕幫堂主才有,大人是要自證身份?"
蕭楓見勢不妙欲逃,卻被蕭沐瑤擲出的玉簪刺中膝窩。那簪頭嵌着的東珠突然裂開,灑出的靛藍粉末遇風即燃,将他袖中地契燒成灰燼。
李軒趁機擒住他手腕,指腹按上虎口處陳年燙疤:"楓弟可還記得,那年你打翻火盆害夫人落水,這疤便是罰酒燙的。"
月色漫過西跨院時,蕭沐瑤正給李軒腕間刀傷換藥。那傷口斜斜劃過火焰紋,倒像給胎記添了道金邊。"你早知地契是假?"她指尖無意識摩挲過傷處,驚覺他脈搏陡然加快。
"夫人妝奁第三層暗格有股沉水香。"李軒笑着抽回手,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真地契早被我換成藥方,這半月你喝的安神湯"話音被撞門聲打斷,夏荷捧着帶血的箭矢沖進來:"姑爺快去前廳!那鹽運使在牢裡吞毒了!"
李軒撫過箭矢尾羽,忽将箭頭湊近燭火。鐵器遇熱竟滲出靛藍汁液,在青磚上彙成個"茶"字。"是嶺南箭毒木的汁!"他猛然起身,"快封茶倉!"
二人趕到茶倉時,二十筐新茶正滲出黑水。李軒劈開竹篾,陳茶裡竟混着黴變的箭毒木葉!蕭沐瑤鬓間玉步搖突然墜地,碎玉中滾出粒藥丸,正是她今晨給李軒準備的避毒丹。
"好個連環計!"李軒碾碎毒葉冷笑,"楓弟這是算準了我會為你試茶。"他突然扯過半匹防火綢裹住兩人,撞開氣窗滾入院中。幾乎同時,茶倉梁柱轟然倒塌,毒煙混着塵埃漫過他們交握的手。
月光漏過防火綢的縫隙,在李軒頸後投下跳動的影。蕭沐瑤忽覺掌心濕熱,低頭見那人指縫滲出血珠,卻仍死死護着她後腦。
"你這人"話音被夜風攪碎,遠處傳來灰兒的尖嘯,那小家夥正引着官兵追捕蕭楓,頸間銀鈴在夜色中撞出清響。
三日後,蕭沐瑤在染坊找到李軒時,他正教工匠改良織機。玄色衣袖卷到手肘,火焰紋上結着新痂。
"用磁粉混入蠶絲,織出的暗紋尋常人看不破。"他轉身遞過匹月白綢緞,"就像夫人藏在琴譜裡的藥方,隻有知情人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