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明鑒!非是下官有意尋釁,隻是…隻是這位高縣令,不,高賢弟,他…他的口音,還有一些端茶杯、捋胡須的小習慣,都與月前下官見到的高揚,判若兩人啊!”
周伯批越說越急,額頭滲出冷汗,指着秦書,語氣卻不似先前那般笃定了。
秦書聽聞此言,不怒反笑,隻是那笑容冰冷,帶着濃濃的譏諷:
“口音?習慣?周大人,我‘高揚’在清水縣兢兢業業,殚精竭慮,偶感風寒,嗓音略有變化,有何不妥?至于習慣,人總是會變的,莫非周大人一成不變,數十年如一日麼?”
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目光如電,直視周伯批。
“我‘高揚’方才得太子殿下看重,委以重任,周大人便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指認我為假冒,你究竟是何居心?是嫉妒我‘高揚’得了殿下青睐,還是想阻撓殿下交代下來的差事,不想讓太子殿下為聖上分憂的大事順利辦成?!”
“噗通!”
周伯批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再無半分血色。他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朝着太子連連叩首,聲音都帶着哭腔。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下官絕無此意!下官對殿下忠心耿耿,蒼天可鑒!許是…許是下官飲多了幾杯,眼花昏聩,認錯了人,請殿下恕罪!”
他哪裡還敢堅持,這“意圖阻撓太子為聖上分憂”的帽子扣下來,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太子那雙渾濁的眼睛冷冷地掃過跪在地上的周伯批,又看了一眼“義憤填膺”的秦書,半晌,才從鼻孔裡哼出一聲,聲音依舊沙啞無力,卻帶着威嚴。
“行了。念你也是酒後失言,下不為例。”
短短一句話,卻如天憲一般。
周伯批如蒙大赦,重重磕了個頭,顫聲道:“謝…謝殿下開恩!謝殿下不罪之恩!”
他爬起身,再也不敢看秦書一眼,隻用怨毒無比的眼神狠狠剜了秦書的背影一下,灰溜溜地縮回了自己的座位,拿起酒杯猛灌,試圖壓下心中的驚懼與屈辱。
秦書則立刻換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對着太子深深一揖。
“多謝太子殿下明察秋毫,為下官做主!若非殿下聖明,下官今日真是百口莫辯,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太子殿下似乎對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頗為受用,他随意地一揮手,臉上那病态的蒼白似乎也因這小小的插曲而泛起一絲幾不可查的紅暈。
“高愛卿不必多禮。本宮素來珍惜人才,絕不會任由宵小之輩肆意欺辱構陷。你既有心為國效力,本宮自然會為你撐腰。”
這話一出,周圍的官員們立刻抓住機會,紛紛起身,舉杯稱頌:
“太子殿下聖明!”
“殿下愛才如命,我等楷模!”
“有太子殿下在,實乃我大乾之幸!”
一時間,馬屁如潮,谀詞泉湧,郡守府内又恢複了那奢靡而虛僞的熱鬧。
宴會終于在深夜散去。
秦書滴酒未沾,卻也裝出幾分醉意,與郡守闵年虛與委蛇地告辭。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個周伯批早已不知去向,想來是沒臉再待下去,或是被闵年打發走了。
他剛走出郡守府大門,準備帶着猴三返回客棧,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高縣令,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