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強擺了擺手,讓他敞開了吃。
今兒中午張學強吃了楚青青的大饅頭,早就飽了。
餃子上桌時,他隻是每樣嘗了一個,雖說缺油少佐料但感覺味道還不錯,看來樊子君下了不少功夫。
餃子雖好,他卻也沒有開懷大吃的食欲,隻是讓黃三随便吃,順口問出了對于糧票的疑問。
黃三夾着個燙嘴的餃子往嘴裡塞,腦門上敷的冰袋滑到後頸,露出沒消腫的青包。
這老小子傷不重,大夫給開了點消炎、止痛藥,讓他覆冰就打發了。
此刻他說話還漏着風:“張爺,您是沒經受過六零年的饑荒——俺在北大荒屯墾時,連隊斷了三天口糧,司務長拿五斤糧票跟老鄉換了一筐凍土豆,那票子比金條都金貴!”
張學強點了根紅塔山,看黃三把醋碟舔得溜光:“聽說在鴿子市有人拿十個雞子兒換一斤糧票,按說十個雞蛋能抵一斤糧食的嚼谷,直接吃雞子兒不好吃?咋就非得換票?”
黃三灌了口高沫茶,喉結上下滾動:“您當這是算工分呢?雞子兒是金貴吃食,可在這沒冰窖的年月,伏天放半月就臭,冬天凍成冰砣子也存不過仨月。
去年俺舅媽攢了二十個雞蛋想換布票,趕上下雨路滑摔了一籃子,回家哭了半宿——那可是給表妹做新棉褲的指望!”
他又夾了個熱餃子塞嘴裡,“糧票這物件,跟老錢似的越放越結實,揣棉襖裡十年八年都不壞。
去年俺去天津衛辦事,揣着糧票能在館子吃了碗撈面,要是揣三斤雞子兒,早被聯防隊當投機倒把的抓起來遊街了!”
張學強想起今早楚青青說的,“可黑市上也有散糧賣,聽說是兩毛五一斤,比糧店貴不了多少。”
“嗨!”黃三把冰袋重新按在腦門上,“張爺您沒見過查投機倒把的陣仗——上個月西四牌樓抓了個賣私糧的,倆戴大蓋帽的往糧袋上一坐,那糧食就得充公,人還得進學習班啃窩頭。
糧票是國家發的‘正經路’,拿票去糧店買糧,賬本上都落着筆,就算查起來也是‘公價口糧’,跟黑市上的‘黑糧’兩碼事!”
窗外突然傳來自行車鈴铛響,黃三激靈一下站起來,冰袋差點掉進餃子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