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花愣了幾秒,發現張學強不像是開玩笑,也沒有繼續追究自己的意思,心裡頓時大喜。
“我也實話實話,老計這不肯吃虧的毛病是打小養出來的,要是還留在三号院,你們兩個早晚還得死磕。
可這回,他以後再也不會給你上眼藥了!”
張學強心裡明白,她是想說要搬家的事,當即揣着明白裝糊塗道,“哦,難道他長記性了?”
小紅花歎息道,“現在院裡都煩他,他心裡也有數,再住下去更丢人,就打算搬回他爹媽家,上班也近,這回你該放心了吧!”
張學強冷笑道,“搬家這麼容易啊,說搬就搬啊?”
小紅花跺腳道,“我發誓,房管那邊都打過招呼了,小年以前就搬家。”
現在聽她親口說搬家,張學強心裡一陣寬松,這個禍害終于走了。
可他也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兩口子。
張學強摸着下颌道,“行啊,你們拍拍屁股就走了,合着白讓我吃一個大虧,這次要不是我機靈,興許進去的就是我了。”
小紅花自知理虧,現在又被拿捏住了把柄,也不得不低頭。
“那你說,怎麼才能饒過老計,難不成真讓我陪你一夜?”
張學強一激靈差點把茶碗砸過去,“計得草拔了兩次氣門芯,還給我紮了車胎,後來又給我下蛆添堵,你們得賠給我點東西才行,要不然就讓他從局子裡過年。”
小紅花胸口呼扇兩下,沒好氣道,“行,行,家裡的東西随便你拿,反正都是些破爛,要錢可沒有,一分都沒有。”
張學強道,“我這屋裡缺個衣櫃,上次見你家有個大立櫃,我也不多要,就那東西了!”
見他不是要錢,小紅花松了口氣,“大立櫃是吧,歸你了,咱可說好,拿了東西就去派出所撤案。”
她眼裡,立櫃是死物件,而錢是活錢,尤其計得草還在局子裡,家裡不能沒錢。
她算準了用舊家具換男人回家是筆劃算的買賣,哪怕那櫃子再值錢,此刻也隻當是破爛。
“好一言為定!”張學強也不拖拉,立刻就跟着小紅花出門。
上次張學強去收破爛兒,就看上他家那個鑲石芯配螺钿的硬木大立櫃了,這次不能狠狠收拾計得草,把這個櫃子弄過來也算是個補償。
叫上了三亮、帽頭、四叔,氣勢洶洶直奔計得草家。
将近兩米高的立櫃杵在計得草家堂屋當間,漆面如鏡反射着昏暗燈光,讓房間裡都顯得亮堂了幾分,渾身透着股不顯眼的貴氣。
櫃體是深褐色帶着微微綠意的硬木,摸上去滑溜溜的,像盤過幾十年的老核桃,邊角被歲月磨得圓融,卻沒一點掉漆開裂的地方。
最打眼的是櫃門——兩扇門上各鑲着六塊菱形的石芯,青灰色的底子上隐着淡淡的雲紋,對着光看,能看出木質裡面嵌着細如發絲的金絲,像是把老天上的流雲剪了一角封在裡頭。
石芯周圍繞着圈螺钿,不是那種亮閃閃的新料,是舊時候的‘軟螺钿’,在暗處瞧着是暗紫色,要是挪到太陽底下,忽然就泛出虹彩來。
螺钿藍的像胡同裡的水窪,綠的像開春的柳葉,紅的像廟會上的糖葫蘆,層層疊疊拼出‘喜鵲登梅’的紋樣,喜鵲的翅膀尖兒還用細螺钿絲勾了紋路,遠看像真有羽毛在動。
櫃頂邊緣雕着圈回紋,不深不淺,剛夠顯出工匠的手藝,又不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