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瘌臉身邊一個身穿花棉襖脖子上紮着絲巾的女子冷笑道,“帽頭,是不是又沒湊夠份兒?不敢來了?”
帽頭此刻像一隻貓爪下的耗子,渾身緊縮着,連頭都不敢擡。
他嗫嚅道,“湊,湊夠了,院裡有人,我等他們都睡下才敢出來。”
說着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糧票,雙手遞給那個疤瘌臉。
疤瘌臉捏着糧票角晃了晃,突然陰恻恻笑了起來。
“我說最低五斤,你小子還真拿了五斤,還是你媽本市的,行,夠敷衍的。”
帽頭一哆嗦,結結巴巴道,“三海哥,我,我家裡困難,就湊了這麼多,不是,不是啊!”
疤瘌臉名叫三海,綽号疤瘌三,是這片出名的頑主兒。
他插杆多年,手下控着幾個佛爺,就靠他們上供交份兒過日子。
當然這些佛爺要是出了事,他也會幫他們出頭拔份兒。
帽頭就是其中一個小佛爺,這也是因為他年輕不懂事,被人半逼半騙入了夥,當時覺得有了靠山,時間一長這才體會到了騎虎難下。
别的不說,光是每月的份兒,就讓他吃不消。
份兒要是不交,輕則被打一頓,趕上疤瘌三不高興還有更嚴厲的體罰。
這次多虧了張學強,帽頭才算交上了最低的份兒,本來以為能免了一頓打,可沒想到疤瘌三沒事找事。
疤瘌三看着可憐兮兮的帽頭,不但沒有憐憫,反而目露兇光,呲牙說道。
“你小子這麼糊弄,我也懶得揍你,這樣吧,下次誰要是出了事,就你去頂,這是就這麼說了,都回去吧!”
帽頭瞬間吓得臉色蒼白,渾身都哆嗦不成個了。
疤瘌三這是讓他幫出事的人去頂罪,雖說自己未成年,可進去後有了科子之後,将來一輩子都别想擡起頭來做人。
再說他進去了,瞎眼老媽怎辦?
帽頭壯起膽子道,“三哥,我,我想退夥。”
疤瘌三眼中滿是戲谑,“行啊,規矩你懂,來吧!”
旁邊的花棉襖,拿出一把雪亮的叉子扔在帽頭腳邊,“三刀六洞,隻要你不死,就算你退夥了,以前的事一筆揭過!”
帽頭看着那把耀眼的家夥,這是用212吉普上的天線磨的叉子,一刀下去就是個血窟窿,送醫院都縫不上。
三刀還得刀刀透,還不要了命?
他心裡一哆嗦,額頭上頓時見了冷汗,“我,我不退了,以後三哥讓我幹嘛我幹嘛!”
疤瘌三陰恻恻笑了一陣,沖着帽頭狠啐一口,“熊樣啊,滾吧,這兩天給我好好聽信兒,可别跑了,要不然”
風台區這地方,在七七年還沒沾多少城氣,出了南苑往南一走,就見大片大片的農田鋪展開來。
土地裸着赭黃色的肚皮,偶爾還能看見麥茬子稀稀拉拉戳在地裡,被北風刮得嗚嗚響,卷起來的土末子混着枯草屑,撲得人滿臉都是。
張學強和三亮蹬着自行車,倆鐘頭才晃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