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猶豫,一步跨了進去,剛進去身後的門就被暴龍他們從外面關上了,“哐”的一聲巨響,随後是門栓落下的聲音,我徹底陷入了黑暗,周圍沒有任何光源,隻有我的雙眼,在傩面的作用下,泛起一點非常微弱的金光,卻隻有我自己能感覺到。
通往地下的樓梯是木頭做的,結構很老舊,我的靴子踩在上面,每一步都會發出“嘎吱”聲,空氣裡的味道越來越難聞,我能分辨出幾種不同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有血肉腐爛後的臭味,還有一種像是鞣制皮革時用的藥劑的味道,混在一起熏得我胃裡很不舒服。
我伸出一隻手,扶着旁邊的牆壁,牆壁上很潮濕,摸上去有一層黏糊糊的東西,應該是青苔,借着牆壁的支撐,我一步步地往下走,我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起來,傩面也在發揮作用,那些試圖鑽進我腦子裡的哭聲、哀嚎聲、詛咒聲,都被過濾掉了,我雖然還能聽到它們,但那就像收音機沒調好頻道的雜音,失去了影響我心神的能力。
樓梯不長,我大概往下走了三四十級台階,就踩到了平地上,這裡就是地下室了,我擡頭看去,這是一個很開闊的地下空間,天花闆上吊着幾盞白熾燈,發出昏黃色的光,微弱的很,光線的不足導緻整個地下室有很多陰影,東西都看不真切。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看到了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景象,我的第一反應是,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地下室,這裡是一個作坊,一個用人皮來制作東西的作坊。
我站的位置是入口,正對着這個空間的中心,左手邊也就是西邊的牆壁上,是一排排的金屬架子,很像屠宰場裡挂豬肉的那種,但架子上的不是豬肉,那是一張張完整的人皮。
它們被仔細地剝離下來,用鐵鈎挂在架子上,像挂着一件件衣服,有的皮還很新鮮,上面帶着血絲和脂肪,呈現出肉粉色;有的皮已經經過了初步處理,顔色變得灰白,正在往下滴着水,水落在地上的水槽裡,發出清晰的滴答聲;還有的皮已經完全風幹,變成了暗黃色,質地看起來很硬。
我粗略地數了一下,光是這一面牆上,就挂了不下二十張人皮,有男人的,有女人的,甚至還有幾張尺寸很小,明顯是屬于孩子的,我的視線轉向右邊,東邊的牆角。
那裡堆着幾個大木桶,和我在鄉下見過的那種用來腌制臘肉的木桶很像,桶裡裝滿了深色的液體,表面漂浮着一些泡沫,一股刺鼻的藥劑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一個木桶邊上,還搭着處理了一半的皮,皮的邊緣浸在液體裡。
而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擺着一張巨大的木質工作台,工作台上工具很齊全,有各種尺寸的刀具、刮闆、剪刀、還有針和線,台面上還擺着幾件已經制作了一半的“作品”,那是一個用人皮縫制的燈罩,上面還保留着死者胸口的紋身圖案,旁邊是一個用人皮做封面的筆記本,封皮的觸感和顔色都和真正的人類皮膚一模一樣。
我看到這一切,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見過很多邪祟害人的場面,但眼前這種把人當成原材料,像處理牲畜一樣進行加工的景象,還真是第一次見,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殺戮了,而是一種徹底對人尊嚴的踐踏和侮辱。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視線越過工作台,看向了地下室的最深處,那裡就是所有邪惡的源頭:一個巨大半透明的蟬蛹,正靜靜地立在那裡,它的大小幾乎有一個成年人那麼高,外殼像是由某種膠質構成,表面布滿了血管一樣的紅色紋路,還在有節奏地搏動,像一顆巨大的心髒。
透過半透明的外殼,我能模糊地看到裡面有一個蜷縮着的人形輪廓,那個蟬蛹就是我用符箓标記出來的邪祟核心,我清晰的感覺到,它正在吸收周圍所有的陰氣、怨氣,以及那些死去的人殘存的恐懼和痛苦,以此來進行一場蛻變,而剛才把暴龍他們打傷的,并不是這個蟬蛹本身,而是它釋放出的由死者意識構成的磁場,
現在它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到來,那個巨大的蟬蛹,表面的紅色紋路搏動得更快了,周圍的空氣溫度,又下降了好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