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頁)

她鬧得越兇,王夫人那邊便越是冷淡,下人們也越是陽奉陰違。

這不,派來伺候的,隻有一個叫錢槐的半大奴才。

“三爺,您醒了?”

一個尖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接着,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穿着半舊青布褂子,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走了進來。

他看到賈環睜着眼,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acle的驚訝,随即又恢複了那種慣有的輕慢。

“醒了就趕緊把藥喝了,這可是太太那邊好不容易才賞下來的,别不識擡舉。”

錢槐将粗瓷碗“砰”地一聲放在床頭的小幾上,藥汁濺出來幾滴,落在滿是灰塵的漆面上。

他的眼神裡,沒有半分對主子的恭敬,反而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不耐煩。

在賈府這個等級森嚴的金字塔裡,主子與奴才之間,也有着一條清晰的鄙視鍊。

賈環這個庶出的、不受寵的少爺,在許多有頭有臉的奴才眼中,地位甚至還不如寶玉身邊得臉的丫鬟。

錢槐是趙姨娘的内侄,按理說該是賈環的嫡系。

可這奴才早就看清了風向,一心想攀高枝,平日裡對賈環這個“窮主子”敷衍了事,暗地裡卻沒少拿趙姨娘的月錢去巴結寶玉院裡的那些大丫鬟。

李巍的靈魂,賈環的身體,冷冷地看着眼前這個奴才的表演。

在過去的記憶裡,“賈環”是怕他的。

錢槐手腳不幹淨,時常克扣他的吃穿用度,甚至敢對他呵斥打罵。

而懦弱的賈環,隻會哭着跑去找趙姨娘告狀,結果往往是趙姨娘大鬧一場,自己反被賈政斥責一頓,處境愈發艱難。

但現在,這具身體裡的靈魂,換了。

“藥太燙了。”

賈環開口,聲音沙啞幹澀,卻異常平靜。

錢槐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素來隻會唯唯諾諾的三爺,今天竟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他嗤笑一聲,撇撇嘴道:“燙?三爺就是金貴。那就等着吧,等涼了,藥效也過了,到時候病好不了,可别怪我沒伺候周到。”

說罷,他竟真的轉身,作勢要走,打算把賈環晾在這裡。

這是他慣用的伎倆,以退為進,逼得小主子不得不服軟。

然而,他剛轉過身,身後便傳來那個沙啞卻冰冷的聲音。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