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非但沒有鬧,反而将這份帶着輕辱的“賞賜”,恭恭敬敬地受了。
而且,他還用一種近乎完美的方式,将這份“輕辱”擺在了明面上,讓你挑不出半點錯處。
他說這是“天恩”,是在反襯這份恩典的微薄;他說這是“兄長的餘澤”,是在提醒所有人,他吃的是人家的剩飯。
偏偏他臉上全是真誠,語氣全是恭敬,讓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周瑞家的臉上那精明的笑容,第一次有些僵硬。
她看着眼前這個面色蒼白、身形瘦弱的孩童,心底竟莫名地升起一絲寒意。
這個賈環,不對勁。
“三爺能這麼想,就再好不過了。”
她幹巴巴地說道,“太太知道了,也定會寬心的。既如此,那那我就先回去複命了。”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隻想趕緊離開這個讓她感到極不舒服的院子。
“錢槐,替我送送周媽媽。”
賈環吩咐道。
“是,三爺。”
錢槐躬身應道,引着兀自有些發愣的周瑞家的走了出去。
屋子裡再次安靜下來。
趙姨娘看着那盤冷掉的點心和幾根可憐的參須,終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壓低了聲音,又氣又委屈地哭道:“我的兒啊!她這是在打我們的臉啊!這是把我們當狗在打發!你怎麼就就這麼受了?”
賈環看着她,輕輕歎了口氣,将那碟子酥酪推到一邊,眼神冷得像冰。
“姨娘,我若是不受,當場跟她鬧起來,會怎麼樣?”
“我”
趙姨娘被問住了。
“結果就是,”
賈環替她說了下去,“周瑞家的回去添油加醋地告訴太太,說我們母子不知好歹,得了賞賜還撒潑罵人。太太一生氣,說不定連我們下個月的月錢都要克扣了。父親知道了,隻會罵我‘頑劣不堪’,說不定還要再挨一頓闆子。除了讓全府的下人看一場笑話,我們能得到什麼?”
趙姨娘不哭了,她呆呆地聽着,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隻是以前被怒火沖昏了頭,從來想不了這麼深。
“可是可是就這麼忍了,我這心裡堵得慌!”
“忍?”
賈環的嘴角,逸出一絲冷峭的譏諷,“姨娘,你錯了。我不是在忍,我是在告訴她們你們的這點小伎倆,我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