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皇家圍場,旌旗獵獵,遮天蔽日。
金盔銀甲的禦林軍如松柏般矗立,将方圓數十裡的山麓圍得水洩不通。
各路王公貴胄、勳貴子弟,皆是錦衣貂裘,跨駿馬,執良弓,談笑晏晏,彙成一股煊赫的權貴洪流。
賈環身處其中,卻像是一滴突兀的、格格不入的冷水。
他騎着那匹從馬廄裡挑出的、毫不起眼的蒙古馬,身上穿着王夫人命人趕制的暗青色騎射勁裝。
料子是上乘的,做工也精細,但與周圍那些動辄佩戴玉具劍、懸挂犀角弓的王孫公子比起來,依舊顯得過分素淨,甚至寒酸。
賈政騎在他身側,神情是壓抑不住的緊張與驕傲。
他不住地低聲叮囑:“環兒,今日隻看,隻聽,切莫多言。跟緊北靜王爺,萬不可失了禮數。”
賈環隻是點頭應是,目光卻平靜地掃過全場。
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或好奇,或輕蔑,或嫉妒,或審視,如芒刺在背。
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幾道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冰冷的殺意。
它們來自幾個聚在一起、看似在說笑的年輕武勳子弟。
賈環的視線與其中一人對上,那人是定城侯的次子,平日裡與薛蟠、賈琏等人走得最近,是王熙鳳娘家,金陵王氏的姻親。
那人對着賈環,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貓捉老鼠般的冷笑。
賈環心中雪亮,王熙鳳的殺招,就應在這些人身上。
圍場之内,弓箭無眼,一次“誤傷”,是再完美不過的意外。
“環小友。”
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北靜王水溶騎着一匹神駿的白馬,緩緩來到賈家隊伍旁邊。
他今日換了一身紫貂滾邊的王爵獵裝,更顯得豐神俊朗,貴氣逼人。
“見過王爺。”
賈家衆人連忙行禮。
水溶的目光隻落在賈環身上,他贊許地點了點頭:“不必緊張。今日聖上高興,你隻需拿出平日的見識,從容應對即可。”
他的出現,立刻讓周圍那些不善的目光收斂了許多。
但賈環知道,這隻是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