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1頁)

京城,皇城根兒下,一處原本屬于内務府、積年閑置的舊倉院,一夜之間,被挂上了嶄新的匾額。

匾額黑底金字,龍飛鳳舞,正是禦筆親書的“大周寶鈔提舉司”七個大字。

這裡,便是賈環的衙門,他權傾朝野的。

沒有盛大的開府儀式,沒有百官的道賀。

整個衙門,除了幾十名從工部和戶部調撥來的、戰戰兢兢的老吏和書辦,便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身如标槍,時刻立在賈環身側的護衛衛七。

另一個,便是新任的、年僅十四歲、品秩正三品的提舉使賈環。

賈環對這處簡陋的衙門沒有絲毫在意。

他要的不是排場,是效率。

開衙的第一天,他沒有說一句場面話,隻是将所有人召集到空曠的院中,下達了三條命令。

第一,将所有舊有的桌椅櫃子全部搬出,換成統一規格的長條桌,仿照後世流水線的模式,設立“卷宗錄入”、“數據核算”、“圖表繪制”、“沙盤推演”四個區域,讓工作流程一目了然。

第二,向司天監借調京城及大周十三省最精确的輿圖,懸挂于正堂。

向工部索要所有水利、漕運、官道的工程圖紙。

向戶部索要近二十年的稅賦、人口、災變記錄。

他要建立的,是這個時代獨一無二的、最完整的大數據中心。

第三,薪俸。

所有調撥來此的官吏,薪俸在原有基礎上,翻倍。

但,實行“末位革退”制。

每月底,将由賈環親自考核,辦事效率最低、出錯最多的三人,立時辭退,永不叙用。

這三條命令,如三顆驚雷,在這些混了一輩子日子的老油條中間炸響。

他們看着那個面容稚嫩,眼神卻比千年寒冰還要冷的少年長官,第一次發自内心地感到了一股源于骨髓的恐懼。

他們知道,這裡,不是養老的閑差,而是一個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的修羅場。

與寶鈔提舉司這邊雷厲風行的緊張氣氛截然相反,内閣之中,氣氛壓抑得仿佛要凝固。

首輔大學士張廷玉,須發皆白,此刻一張老臉卻漲得通紅。

他手中的狼毫筆,因為主人的憤怒,筆杆竟發出了“咯吱”的輕響。

“荒唐!簡直是曠古未聞的荒唐!”

張廷玉猛地将筆拍在桌上,墨汁四濺,“一個黃口小兒,一無科舉功名,二無疆場之功,竟因幾句危言聳聽的‘算學’,便一步登天,官拜三品,執掌國之财脈!聖上聖上此舉,是将我等為國操勞一生的老臣,置于何地?”

下首,吏部尚書李光地亦是面沉如水:“張閣老息怒。下官擔心的,還非官職品階。而是那所謂的‘國信券’。此物,名為‘為國分憂’,實為‘與民争利’!以六厘之息相誘,天下财富必将蜂擁而至,不再投入實業田産,轉而追逐這虛無缥缈的紙上之利。長此以往,國之根基,農業與實業,必将動搖!此乃動搖國本之毒計啊!”

戶部尚書田文鏡更是捶胸頓足:“更可怕者,是那‘官商合辦銀号’!允其交易‘國信券’,價格随行就市。豈不是說,我大周的國債,竟能像菜市場的豬肉一般,任人估價買賣?一旦有奸商巨賈在背後操控價格,或高買,或低賣,便可擾亂天下金融,甚至裹挾朝廷!屆時,我大周的經濟命脈,是握在聖上手中,還是握在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