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即将遠赴西北的消息,如同一道谕旨,将榮國府這潭死水徹底劈成了兩半。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寒冰。
火焰,是在綴錦閣。
賈母以前所未有的熱情,親自督辦着賈環的行裝。
金絲楠木的書箱,西域進貢的駝絨氈毯,高麗國的人參,西山營地最好的傷藥
流水般地送進院子,那份恩寵與看重,比當年元妃省親時為寶玉準備的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府裡上下,凡是有些眼力見的,都削尖了腦袋想往綴錦閣裡鑽,哪怕是當個最下等的灑掃仆役,也是一步登天的捷徑。
而寒冰,則籠罩在王夫人與王熙鳳的院落上空。
尤其是鳳姐院裡,氣氛壓抑得連貓狗都繞着走。
這日午後,王熙鳳正歪在榻上,聽着心腹旺兒的回報,一張美豔的臉,瘦得有些脫了相。
“都打探清楚了。那賈環開衙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為西北大軍招标采買十萬套冬衣。兵部和幾家老供奉的侯爺府上都遞了話,說軍國大事,豈能交予商賈之手。可那賈環,竟理都未理。如今京裡但凡有些實力的布商、成衣坊,都跟瘋了似的,日日堵在寶鈔司的門口,遞帖子,送說帖,熱鬧得跟唱大戲一樣。”
王熙鳳捏着手中的茶杯,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當然知道那些“老供奉”的侯爺府,其中好幾家,都與她金陵王家有着姻親和生意上的往來。
這采買軍需的油水,一向是他們這些武勳集團嘴裡最肥的一塊肉。
如今賈環這一手“公開招标”,等于是要将這塊肥肉,從他們嘴裡硬生生給摳出來!
“他這是要與整個京城的武勳為敵啊”
王熙鳳喃喃自語,聲音裡,竟聽不出是恨,還是恐懼。
就在這時,平兒快步走了進來,手裡捧着一件用明黃錦緞包裹的物事,低聲道:“奶奶,太太那邊打發人送來的。說是她的一點心意,給環叔置辦的踐行之禮,讓您一并送過去,也好也好全了叔嫂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