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深夜。
一燈如豆,映照着左都禦史陸文彬那張清瘦而剛硬的臉。
他有“鐵面禦史”之稱,一生彈劾過親王,扳倒過尚書,手中的筆,是京城權貴最忌憚的刀。
此刻,他正看着幾頁從門縫裡塞進來的、匿名的紙張。
紙上,是幾筆觸目驚心的賬目,字迹潦草,卻清晰地記錄着撫遠大将軍年羹堯的内弟,是如何利用年羹堯在西北軍中的影響力,倒賣軍馬,侵吞糧饷的。
每一筆,都指向了年大将軍的府邸。
“砰!”
陸文彬一掌拍在桌上,花白的胡須因為憤怒而根根倒豎。
“國之碩鼠!軍之巨蠹!”
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眼中是零容忍的、灼人的火焰,“聖上委以國門之重,彼竟以此為自家金山!若不參你,我陸文彬,愧對這身官服,愧對天下蒼生!”
他當即起身,點亮數盞油燈,鋪開奏章專用的雲龍宣紙,揮毫潑墨。
他要寫的,是一封足以在朝堂之上掀起驚濤駭浪的彈劾奏疏!
次日,大朝會。
當陸文彬手持象牙笏闆,朗聲念出那封彈劾年羹堯“治家不嚴,其族内多有不法,侵占軍資,動搖邊防”的奏疏時,整個太和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便是山崩海嘯般的嘩然。
以定西侯為首的武勳集團,立刻跳出來反駁,稱此乃無稽之談,是文官對武将的惡意中傷,意圖擾亂軍心。
而内閣幾位大學士,則面沉如水,沉默不語。
他們都看出來,這背後,水太深。
龍椅之上,皇帝面無表情地聽着下方的争吵,手指,卻在龍袍的袖中,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