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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房間裡站了很久,久到我以為自己已經睡着了。
爸爸最先動了,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我的臉,但是被我躲開。
“兒子”他的聲音抖得厲害,“是爸不對,爸對不起你。”
我沒理他。
胃裡的疼一陣緊過一陣,我閉着眼,咬着牙忍着。
媽媽也走了過來,從包裡掏出一沓厚厚的現金,放在床頭櫃上。
“小遠,我們去最好的醫院。”她說,聲音裡帶着哭腔,“媽給你找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一定能治好你的。”
我睜開眼,看了看那沓錢,又看了看她。
她的眼睛紅紅的,臉上有淚痕,可我怎麼也看不出真心。
“不用。”我輕輕說。
姐姐突然“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她跪在地闆上,仰着頭看我,臉上全是淚水。
“小遠,求你了。”她抓住我的手,掐得我手背上的皮膚生疼:“跟我們去醫院吧,哪怕隻能多活一個月,一天也行啊。”
我看着她,突然想笑。
“你知道嗎?”我問她,聲音很輕,卻足夠讓房間裡的人都聽到。
她愣了一下,淚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被罰跪在太陽底下那三天三夜,”我說,“每一分每一秒,胃都像被放在火上烤,燒得我想打滾,可我不敢動。”
她的臉一點點變得慘白。
“被你們按在地上打的時候,”我繼續說,“拳頭落在背上,腳踹在肚子上,我覺得骨頭都要碎了,胃裡像有把刀在攪,可你們沒人停手。”
爸爸的身體晃了一下,扶住了床沿。
“被關在民宿門外那夜,”我看着窗外,好像又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冷,“風刮得像鬼叫,我縮在牆角,冷得渾身發抖,胃裡空得發慌,我以為自己會凍死在那裡,可你們在房間裡,睡得很香吧?”
姐姐的手松開了,她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像是傻了一樣。
“這些,你們都不知道。”我笑了笑,疼得吸了口氣,“現在我快死了,你們又來裝模作樣。”
“我不想去醫院。”我說:“我隻想安安靜靜地走,别再打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