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聲色地跟着周建國上了那輛小轎車。
魏春芳那張塗着口紅的嘴幾乎咧到耳根。
周漫麗和周子洋眼冒綠光地擠了上來,狹小的空間頓時更加逼仄。
車内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甯靜,魏春芳率先打破沉默:
“知意啊,我的好閨女,拿到錢以後你可要信守承諾。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
她說着,還想去拉溫知意的手,被溫知意不着痕迹地避開。
溫知意如玉的側臉靠着冰涼的車窗,淡漠地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既然你們那麼擔心,那今天就不用取錢了。”
魏春芳被噎了個倒仰,臉上的笑容僵住,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這死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旁邊的周子洋,那個被寵壞的草包弟弟,立刻不陰不陽地哼了一聲,吊兒郎當地抖着腿:
“我說大姐,你可别拿了錢就翻臉不認人,我們這一家子為了你的‘前程’,可是操碎了心,仁至義盡了!”
“溫知意仿似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她緩緩轉過頭,清淩淩的眸子如同兩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周子洋,看得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把我娘留給我的工作搶走給你這不學無術的廢物,把我外公家給我定下的婚事賣給周漫麗去攀高枝,然後把我像垃圾一樣掃地出門,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為了我好’?周子洋,你摸着良心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周建國那張慣會裝模作樣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少說兩句!像什麼樣子!馬上就到銀行了,别在外人面前丢人現眼!”
他怕的不是丢人,是怕溫知意這死丫頭把事情鬧大,煮熟的鴨子飛了!
車子很快在一棟看起來還算氣派的兩層小樓前停下,門口挂着“人民銀行”的牌子。
周建國率先下車,深吸一口氣,刻意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并不合體的舊中山裝,仿佛他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要去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魏春芳緊随其後,還不忘惡狠狠地剜了溫知意一眼:
溫知意最後一個慢條斯理地下車,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這家銀行,規模不大,櫃台也就三兩個,但在這個普遍貧窮的年代,能存得起錢、取得起大額款項的地方,也算是相當體面和權威的所在了。
一進銀行,一股淡淡的油墨味和舊鈔票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周建國迫不及待地徑直走向唯一一個開着窗口的櫃台,聲音端得十足,“同志,取錢。”
櫃台裡那個戴着袖套的中年銀行職員頭也沒擡,一邊噼裡啪啦地撥弄着算盤,一邊公式化地問道:“取多少,存折帶了嗎?”
“一萬!”周建國從内層口袋裡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本被摩挲得有些發舊的綠色存折,遞了過去,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八度,帶着一絲炫耀和緊張。
銀行職員聽到這個數目,撥弄算盤的手指一頓,這才擡起頭,鏡片後的眼睛銳利地打量了周建國一眼,又掃了掃他身後神色各異的溫知意一行人,特别是溫知意那張過分美麗的臉和與周家格格不入的清冷氣質。
“數額比較大,請稍等,需要授權。”職員說着,拿起存折,起身往後面辦公室走去。